能者居之高位,也该是在一定规则范围之内。儒门旧有制度自有存在之道理,所谓约束,实则是为保障上位者自身之利益。
杜芳霖以扇轻梳青鸟羽毛。叛徒这种东西,也只在他默许的情况下才会出现。付乐书之结局,早在很久之前已然注定,不过是局中人看不清全貌,误以为还有另外一条路!
网开三面,不过只是故事。
神识深处的黑暗之中,邪录所显化的声音宛如人之另外一面,似在嘲讽真实与虚伪,时刻以另一种解读引导人之堕落,这一次黑暗仍然被折扇一扇而没。
“吾曾说,手段与目的,总是有所不同。”
给予人生路,一定要亲手去推动么?
任凭各人去抓住机遇,纵然机会只有一分,但那一分已是全部。在这个过程中,他能取得自己所需,是其本身之智慧。不能因一人智慧远超他人,便因此将其他人自己所犯的错加注其身,只因此人未曾阻止。“吾眼前能看到的结果,并不意味着便是吾之过错。”
杜芳霖道:“纵然是诡辩,但,你仍然说服不了我!”
心魔说服不了本心,无奈继续潜藏,等待下一个时机。就在这一步一步扪心自问中,昔日百年光阴也不愿看清真伪的问题,被一一揭穿在眼前。杜芳霖表情不动,君子一日三省,他应该感谢邪录。
脚下影子一动,尘六梦传来讯息,骤雨生已离开琉璃仙境。
杜芳霖无声一叹。他身形不动,人消失离境而去。崇丘之庭重新隐没在青山绿障之间,青鸟流连故土盘旋,一声清鸣,往北带走一封口讯。在崇丘之西,距离西荒诸国不远之地,有一处隐藏在荒漠中的地肺火山。
曾经有一名剑者带着一身伤痕,在火山口处抛弃了一柄单锋剑。
那个人从此更名易姓,由锋界转入铸界,从持剑之手更易为铸剑之手,花费了大约三百年的时间。
骤雨生在铸造一道上,自认并不算太有天赋。铸天手之名号,是杜芳霖替他所取,带有激励之意。地肺锻台一片荒芜,放眼所见毫无绿意,正适合一个人沉下心来,忘记一切,专心专注去做一件事。
这里地气炎热,从无半点雨水。沙土之上,热气升腾,赤铁锻台沉沉压住地肺之口,三尺之内,便连空气也要错觉燃烧。当杜芳霖踏足此处时,一眼便见到那个须发蓬乱,敞着衣襟,毫无畏惧依靠在赤铁锻台之侧用汗水替热雾加码的骤雨生。
叮。
邪之刀被插入沙土之中,凝结成银色一团的夜重生血肉也被同时放置在铸台之前。
杜芳霖直接道:“合以辰砂软玉,铸一柄能将此水银之体凝结的刀。”
“辰砂软玉你来提供?”骤雨生道。
“自然是。”
“但吾老铁离开琉璃仙境之后,才突然明白为何要往笑蓬莱。”骤雨生还是问了,“小杜,你又要以人命来铸剑!”他站起身毫无顾忌拔起邪刀,却将那团银色摄入掌心,反手往锻台一按。水银化为银雾,腐蚀掌心老茧,但骤雨生无动于衷,似一无所觉:“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么?”
“你生气了。”杜芳霖打开折扇,“并非是剑。”
“在吾看来,那正是剑。”骤雨生转身握拳,再一拳猛地将掌心扣住的银雾砸入邪刀刀身,“以人之性命为剑锋,逼众人为之让步,再来劈碎魔界的大门——辰砂软玉拿来!”
没有半点准备就跑来地肺剑台,骤雨生绝不信杜芳霖会如此无智。正如同毫无目的便要他前往笑蓬莱,最后竟是空手而后。铸天手宁愿相信非常君突然有一天不再追寻美食,也不信此人毫无后手。
辰砂软玉早已备好。
一送上锻台,便被人握紧拳头哐哐哐一顿乱砸。杜芳霖不忍以折扇掩面,每一次见骤雨生铸造,都会觉定要好好珍惜其所赠与的剑。
这是刀生所不能承受之惨痛。
“金八珍会死么?”一片金戈之声中,骤雨生声音散漫传来。
“这要看素还真之决定。”
杜芳霖合拢折扇,正襟而立,“吾不会插手,只是静等!”所以,他来这里先铸剑。
等琉璃仙境做出决定,等钜锋里之人发出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