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人,章昭的父亲自然不能罢休,立刻报了警,警察来的时候,同样带来了法医,这个时候,乡诊所门口已经是人山人海了。
章昭还记得那个面无表情的法医当着自己和姐姐的面,切开了妈妈的头皮。妈妈的头发没有剃,连着头皮就这样被剥开,耸搭在眼睛那里。
章昭当时已经吓傻了,不知道蒙住眼睛,眼前看到的就是一颗鲜红的人头。
法医用随身的小锯子将妈妈的头骨锯开,就跟父亲平时锯木料一样,章昭头一次知道,原来人和木头没什么区别。
章昭接下来一个星期,脑袋里都是木的,闭上眼全是妈妈凄惨的模样。
当天晚上,李家当家的,也就是村里的村长来了,找到章昭父亲,不知道说了什么,紧接着,两家人就上了法庭。
很奇怪,明明之前章昭听到李家老三说打了自己妈妈的是他二哥,可是在法庭上却变成了他自己。因为李家老三比自己大了四岁,依旧还属于未成年,虽然被判了故意伤害致死罪,但是只判了七年。
未成年杀人不用死吗?章昭的脑中始终有这么个疑问,小小的他望着法庭上面那个硕大的徽章,上面的天平代表什么意思?是公平和正义吗?如果说对杀人犯公平,那我要的正义在哪里?
同时法院还判决李家负责章昭母亲的丧葬,但是因为李家老三未成年,“凶手系未成年人无赔偿能力”,所以判决李家一共赔付章家56393元,其中丧葬费45393元。
妈妈的下葬,家里也花了700元,也就是说妈妈的命换来的只有李家老三7年牢狱和区区400元。
章昭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残疾的老父亲在家哭着不断说,“这和他们当初说的不一样,不一样啊!”
但是接下来的事情,更是让章昭觉得天理何在。
李家老三只在牢里带了仅仅三年就出来,整天在村子里肆无忌惮地晃悠。
章家不懂什么叫保外就医,但是就觉得这口气难以下咽,这算什么公平?!
章昭记得那天21岁念大三的姐姐忽然说,“他们骗了我家放弃上诉,我们忍了,但是李家老三这个杀人凶手不能只待三年就算了,不能!我要学法律!我要当律师!”
老父亲在饭桌上唉声叹气,低声说道,“都是我没用,都是我没用”
姐姐果真千辛万苦转去重头学了法律,而章昭成年后因为学习成绩不好,应征入伍去了西疆服役。
“昭娃,当年我们不懂法,被李家蒙骗,简简单单地就放弃了上诉的权利。这件案子已经结案,不可能再判了,姐姐我只能选着其他办法。他老李家在村里一手遮天,大儿子又升到县里去了,我不信他家就这么清白。村里这么多年的提留款,县里乡里下拨的各种款项,他老李家没过手。他家几辆车难道是白来的?这事你先别给大说,等我自己通过国家司法考试,找个律师事务所实习取得律师执业资格证书后,再找他们老李家算总账。”
“姐,小心点,老李家的三个儿子都不是善茬。”章昭服役回家,没有跟着父亲学木匠手艺,反而是外出打工了。在外面接到姐姐的电话,他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只能默默地在心里祝福姐姐一切顺利。
在外打工很难,到处充满了欺骗和陷阱,短短一年多,不到两年的时间,章昭找工作被中介骗过,也曾被骗入传销组织,辗转反则来到南方,却因为身无一技之长,收入较低,可谓是吃尽了苦头。
直到忽然有一天父亲打来电话,说姐姐死了,章昭顿时人都傻了。
急急忙忙回到家,迎接章昭的是一个小小的骨灰盒,里面装着曾经爱护自己的姐姐。
听父亲说,姐姐本来很顺利的毕了业,也通过了国家司法考试,联系上了一家律师事务所准备实习。回家看望父亲的时候,却被一辆小货车意外撞了,当场死亡,司机是酒驾,已经被抓起来了。
章昭的脊梁骨都竖起了汗毛,直觉告诉他,姐姐的死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很快,车祸的赔偿就下来了,五万块,司机家人没有含糊,很快就把钱送了过来。
女儿的意外身亡,父亲的身体一下就垮了,章昭只能留在父亲身边照顾。
章昭选择了隐忍,有的时候只有低下头才能看到更多的东西,四年的时间,有些事情也清楚了。
肇事的司机因为积极赔偿,判了两年就出来了,然后就直接去了县里搞了个门面做生意,经常接点政府的单子,这背后要是没有李家老大在帮忙,章昭都不信。
原来李家一直在盯着章家
姐姐学法律考律师的事情一定是被他们知道了,才有后来的事情。
好~很好~
父亲知道这件事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整日要章昭待在自己身边,不愿放他离开,只是身体越发的不行了。
同样,章昭只能把心思深深地埋在心底,他整日在家陪着身体日渐枯竭的父亲,搞点鸡兔养殖为家里弄点收入,还不时地出门做一些零散农活补贴家用,这一晃,又是两年。
章家经过这么多事,父亲身体又差,早就不是之前那个充满欢声笑语的小院了。
没办法负担昂贵的医药,只能靠简陋的中草药支撑,铁打的汉子也有油尽灯枯的时候,直到今天,父亲终于走了,然而,隔壁的李家并不知晓。
章昭也没打算为父亲出殡下葬,不孝就不孝吧,这口气他憋了12年,是该到释放的时候了。
窗外又响起汽车的喇叭声,把章昭的思绪拉了回来,原来是隔壁祭祖回来了。
望着天上有些偏西的日头,章昭默默地站起身来,拿出一顶帽子和口罩带上。一把匕首藏在右手袖口里,提起早就放在桌边的塑料桶,透明的液体在桶身中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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