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孝恪不出任夏州都督,这是大势所趋,没有人可以逆潮流而动,包括金徽皇帝。让一个死去的人复出,那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郭孝恪复出之事能够胎死腹中,可以说太好了,它避免了关陇、山东两大集团暗地联合起来,以夏州为敌。
那种局面将在大唐前进的车轮前挖下怎样深耸的壕沟、让大唐一帆风顺的未来充满着怎样凶险的变数,金徽皇帝大概没好好想过,他以为他无往不胜。
这么一想,赵国公的恶梦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早晨起床的时候,他对着铜镜自照,发现近日常常浮肿的眼皮再也没浮肿过。
房遗爱身陷大牢,被车裂的日子一天天近了,房府老大、承袭了房玄龄梁国公爵位的汴州刺史房遗直一得知了这个消息,在最初几日的晕头转向之后,开始尝试着为二弟奔走。
如果车裂之刑如期发生,房府也就彻底没落了。
没有哪一个功勋之家的后人,因为砸一次长乐坊的酒家,而承受这样的惨绝人寰的酷刑,这说明皇帝陛下已经不再考虑房府的功勋了。
接到三弟房遗则由长安发出的飞信后,汴州刺史房遗直从任地马不停蹄地赶回长安,至少他应该详细了解事件的缘委。
房遗直不敢私下里找知情者探听,这么做将会令人怀疑,怀疑房府人偷偷摸摸做的更多。
这位文质彬彬、身材修长、连手指都修长的房府老大抵达长安后,连府门都未进,便进了尚书省刑部衙门。
身为兄长和房府的掌门人,房遗直要让自己入京后的每一个举动都置于众目的视线之下,要让所有人知道他的行为都是人之常情。因而在见到刘德威之后,房遗直也没有掩饰他的焦虑。
刘德威也直言不讳地告诉汴州刺史,房遗爱获刑的原因根本不是归林居的打砸,而是他指使着手下在皇帝赐酺之日,明目张胆地在长安街头行凶。
一个功臣的后代,驸马,用他的为所欲为、挖他老子刀头舔血创下的基业,打破他老子极力维护的秩序。
而且这个人妄为的时间、地点、以及行凶的对象,都足以显示他的狂妄和无知,令皇帝怒不可遏地给他个车裂之刑,让他的四肢百骸摊开在大街上,给人以血淋淋的警示。
房遗直不怀疑刘德威的每一句话,只是惊问二弟行刺的人是谁,但刘德威就不再说了。
次日,
房遗直心如刀搅,看上去恰似对房遗爱妄行的痛恨。
他没有看到金徽皇帝登朝,也确知了晋王李治当下的新身份。同时,三弟房遗则在府内悄悄告诉他的另一件传闻几乎也可以确认了。
李治明明看到了房遗直,但直至终朝都没有问他一句话,对于已有定论的房遗爱,晋王更是只字未提,房遗直也不敢问。
散朝时,大臣们各走各的,对汴州刺史连声招呼都不打了,好像因为房遗直的在场,其他人之间的礼节也不讲了,大家一视同仁。
回到房府,
房遗爱被五马分尸的日子还剩下四天,高阳公主府除了没有举办往日的名流聚会,其他的一点没变,连大红的灯笼和门上的楹联都和往年一样。
高阳公主在府上,房遗直在客厅等了半柱香的光景,公主才出来相见。
看得出她是用意地打扮过了,穿了她不常穿的胡服,恰到好处地表现了公主傲人的身材,还涂了鲜艳的唇脂,眉也描了。
而且很是令房遗直意外,公主不等汴州刺史起身,便主动对他行以家礼,然后屏退了所有的人。
公主说,“我不会去为他讲一句情的,陛下对房府已经够宽容了。”
房遗直很失礼地直视着高阳公主,低声道,“你恨不得他死!”
公主也不惊讶,回道,“你知道就好,反正我也没有害他,这都是他自作自受的,兄长你怪不到我吧?”
房遗直面红耳赤地说道,“你和二弟的婚事是先皇钦定,我们谁都左右不得,但你至少该努力一下,给他个痛快,给房府个脸面也就是给公主自己一个脸面,难道不是么?”
公主道,“兄长,脸面何须人给?”
汴州刺史冷冷地说,“至少他身体上曾经同公主亲密相亲的部分,不会晾开在大街上任人品评!”
公主面红耳赤,也不顾得形象,腾的起身道,“这有什么,都摊开来吧!正好让人品评一下、看看房二公子有没有活着的必要,也让人们知道知道本主的委屈——就那个?”
房遗直彻底绝望了,脱口说道,“公主尽可无动于衷,但房某想要让公主知道时运无常!既然皇命、父命都替我们选择了殊途,我们已无走到一起的可能,房某每闻公主放纵,真是既痛心又无奈!但你我能不能都看在当初的那一念……你去求求陛下,给二弟个痛快。”
公主面露悲戚,喃喃道,“你也知道我放纵,可我的绝望你懂不懂……再说陛下如今在哪里?我到哪里去找他说情?”
房遗直沉默了片刻道,“那你总该去同晋王说一说,如车裂能换一刀,房某将替我们房府、毕生感激公主的恩德。”
高阳公主道,“
房遗直道,“房某的心自始至终有如浮萍,如能有个定所、既保全了房府的颜面、又不令房少卿难过,至于将来还去不去的了房家祖坟,房某可以不去想它。”
公主向来任性而自信,闻言款款靠上去,在离着房遗直极近的地方站住,说道,“我这就去求兄弟李治,但你若敢食言,莫怪我对房府不客气。”
房遗直道,“房某身在汴州,如果不是因为老二的事,连过年都不敢回长安,公主总该知道原因……”
公主面现妩媚,问道,“是因为本主吗?”
她没有听到房遗直的正面回答,但她已然很满意了。果然是世事无常!假如房遗直早作此想,公主又岂会成为今日之放浪公主?房遗爱又岂能走到今日这一步?
房遗爱若不走到今日这一步、挨了这一刀,房遗直又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