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忙完之后,合荼打水准备洗脸睡觉,她太累了,感觉腿抬都抬不起来,似乎现在只要倒在炕上就能睡着。端着盆子走进屋来,她瞧见合弈坐在炕沿上发着呆,便喊了一声。谁知那妮子冷不丁被吓了一跳,竟是睁着眼都没看见合荼走进来,这会儿看着合荼歪着脑袋皱着眉头看着她,脸一下子就红了,急忙手忙脚乱的跳下炕,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却不知道该做什么。
“想啥呢你?”合荼问道,把盆子放在脸盆架上,从架子上取下毛巾浸到水里面。合弈呆了一下,低下头,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步,才喃喃说道:“姐,我想回去上学了。”
合荼的动作一怔,但她马上就反应了过来,把湿毛巾往脸上一抹,说道:“你这话该对爸说。”
“其实我也就是这么一想,也从来没打算跟爸说。”合弈扭着衣角,闷闷不乐的说道,“爸肯定不放我去的。”
“你咋突然有了这个念头,之前你不是说在家里挺好玩的?”合荼放下毛巾,解开头发开始梳头。
“我今天——”合弈又坐了回去,“从杂物间里找出来了我的作业本,上面我的作业才写了一半,还没写完,我突然就有一种冲动,想快点把它写完交给老师。”
合荼扭过头定定的看了她几秒,笑道:“算了,那些东西早该把它扔掉,不然又惹的你乱想。”
“我没乱想。我如果当初再坚持一下,爸是不是就答应我继续上学了”合弈仰着头望着天花板,似乎已经看见父亲答应自己去上学了似的,脸上渐渐露出来了快乐的笑容,但那笑容很快就消失了,她重新垂下头,没精打采的看着姐姐在地上忙来忙去。
“别想这些了,既然你自己都知道爸不会答应,你又何必想那么多让自己心里不舒服。”合荼顿了顿,还要说什么,合芮从外间掀开帘子进来了。她冷冷的看了两个人一眼,甩了一下头发,对合弈说道:“你还想上学,别做梦了。”
合荼见她裤腿上都是泥土,头发辫子里夹杂着几根稻草,就知道她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玩了。便扭转脸继续编着自己的辫子,不想同她说话。合弈失落的望了一眼三姐,闭上嘴也不说话了。
“哼。”合芮冷哼一声,“一家子都是哑巴,话都不说的。”
合荼知道如果现在对合芮的话作出回应,那之后的场面肯定是吵个你死我活。所以她咬着嘴唇忍住了,毕竟次数多了,她也渐渐习惯了。
合芮见没人理她,又冷嘲热讽了两句,连洗漱都不作直接上炕去了。
因着合芮的进来,她们的谈话被打断了,而且无法继续。合弈憋着一肚子的委屈和想要倾诉的欲望,在炕上翻来滚去的怎么也睡不着。她想起在学校里的日子,同学是那么的亲切活泼,老师是那么的慈爱温和,在学校里的日子,虽然每天在书本里挣扎奋斗,但那是努力的味道,是美好未来的酝酿过程,而现在这种日子又算是什么?每天地里滚来滚去,回家吃个饭洗个脸就睡觉,毫无进步,毫无新鲜可言。合弈越想越觉得憋屈,仿佛这一刻就忍不下去了似的。她紧紧地抓着拳头,可是蓦的,拳头又松开来,她知道自己现在这种愤愤不平不会起任何作用,面对现实,她感到了深深的无力,这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她的未来掌握在别人的手里,而自己没有一点主动权。
正当合弈在这头翻来覆去的当儿,炕那头也有一个人睁着眼睡不着觉,那就是合芮。她此刻同合弈一样,心里充满了对现实的不满和愤恨,只是原因不同、环境不同。不过目标是一样的,就是想要逃离这里。她在自己的大脑里完善着那个胚胎一样的计划,只是怎么着都不能制定出一个完美的、没有缺点的计划。她辗转反侧,绞尽脑汁,脑子反而越来越乱。
这段时间不能说日子过的是太平的。人长大了都会有心事,不能再像小时候那般用糖果就能哄好了。不知怎么的,合弈突然对父亲变得疏远客气了起来,只要与父亲碰面一句话不说,低下头就匆匆离开。家福对于她的举动摸不着头脑,又不好放下父亲的架子来询问她。两个小女儿的行动都变得稀奇古怪的,只有合荼每日里忙上忙下,逢人就笑脸相迎,瞧着还让人舒服些。可是他哪儿知道,合荼也有自己的心事,每逢夜晚想起来也愁烦的睡不着觉。只是婚期将近,她想着在家里多待一天,就多笑笑,做事柔顺点,让父母瞧见她就觉得开心,她就心满意足了。
合复过完暑假回学校之后的那天下午,合荼终于联系上了秀寒。这几个月来,她几乎每个月都会去打一次电话,期待能听到秀寒的声音,但是每次都是被告知她还没回来,或者又到哪里哪里去培训去演出。送走父亲和合复的那天下午,她本来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电话一下子就被接通了,秀寒的声音从那头传过来,显得有些沙哑,疲倦的问道:“谁啊?”
“秀寒!”合荼激动地不能自已,几乎喊道,“是我啊!终于联系上你了。”
“合荼?”听到合荼的声音,秀寒这才略微打起了一点精神,只是情绪仍旧有点淡淡的,“你怎么打电话过来了?”
“我每个月都会给你打电话,只是你每次都不在家。”合荼不满的说道,“你到底在忙些什么?”
秀寒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我好累啊,合荼。”
合荼愣了一下,她想起每周在电视上看到的秀寒,是那么的光彩照人、优雅美丽,只要秀寒站在台上,台下就有那么多的双手举起来,那么多的嘴张开喊她的名字,她又怎么会累呢?这不是很多人都期盼的生活吗?
“为什么?”合荼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问道。
秀寒吸了一下鼻子,顿了顿,说道:“真的很累,我没想到会这么累。”
“可是——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你不是挺成功的么?合弈还说你拿了好几个奖,很厉害呢,为什么会觉得累?”合荼突然恍然大悟似的说道,“你是不是因为每天跑来跑去觉得累?”
秀寒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合荼,你不懂。”她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我热爱我的事业,我不会因为跑来跑去做活动就觉得累的。我觉得累的,是现在我身处的这个环境,我没想到会是这样,这跟我刚开始设想的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秀寒叹了一口气,语气蓦的变得欢快起来,只是那欢快里面带着勉强,一听就知道她是装出来的,“算了,不说了,你最近怎么样?”
“我?”合荼愣了愣,顿时感到那股愁闷又爬上心头来,她闷闷的说道,“就那样吧,我妈给我定亲了,今年冬天我就要”
“定亲?”秀寒的音量一下子提高起来,“谁?和朱海么?”
合荼苦笑了一下,说道:“不是。”她想对秀寒说那件事,可是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她心里隐隐觉得,只要自己说出来了就会被嘲笑,就会被看低,就会被认为自己过得不幸福,然而她在秀寒面前是从来不愿意表现出自己过的不幸福的。
“那是谁?”秀寒疑惑地问道,“那你跟朱海?”
“我跟他没有什么了。”合荼失落的说道,“就那样了。”
“多可惜啊,你们两个。”秀寒的语气顿时委顿下来,“怎么回事啊?”
“我不想说。”合荼摇了摇头,她的眼角余光瞧见柜台后的女人目光奇怪的看着自己,急忙转移话题,“你呢?那你跟幸偲蕴怎么样了?”
一听见幸偲蕴的名字,秀寒的语气顿时变得抓狂起来,她在话筒那头闷哼了几声,才气哼哼的说道:“别提他了。”
“怎么了?”
“没怎么。”秀寒又哼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