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嘴尖利的牙齿,几乎崩碎一般剧痛。
有熊氏屹立于一座山丘上,一身纯白的骨甲散发出温暖柔润的光泽,在这阴晦可怖的天地间,犹如一尊天神,威武不可侵犯。天穹结界外的魑魅魍魉,甚至都为其所震慑,纷纷散开,露出天外之天的光芒照落到破败不堪的大地上。更为这伟大的熊王,增添了几分神圣的意味。
有熊氏慢慢察觉出地藏黑犬术法的窍门,它可以通过自身肢体的动作,来影响和控制周边岩土山石,或化成种种厉害的形象,或变成地穴陷坑,从而攻击对手。
地藏黑犬似乎并不为眼前对手的威严所动,丝毫没有流露出怯战的意思,方才的剧痛已经消失,它压低着头,慢慢踱着步子走向有熊氏,在它的身后,山岩土石同样随着它的步伐诡异的涌动着。
有熊氏,知道黑犬术法的厉害,拉开与地藏黑犬百余步的距离,不断围绕着它奔跑移动起来,他发现黑犬可以影响岩层的距离也就百余步左右,在这个范围之外,自己是十分安全的。
有熊氏故技重施,不断抛起身边的石块,砸向黑犬。逼迫地藏黑犬加快了跑动的速度。不出所料,随着黑犬速度的加快,它的术法对周边岩土的影响也愈加衰弱,几近消失了。
黑犬恼羞成怒,愈加疯狂的追逐有熊氏,很快便失了章法,熊王看准机会,回身猛然跃起,迅疾反击,一把擒住黑犬的脖颈,高高举起。
“不能让它沾着地面,”有熊氏心中暗想,“希望这样它就不能施展术法了。”虽是有着这样的猜测,熊王还是不肯大意,一边死死扼住黑犬的咽喉,更用强劲的臂膀夹紧了黑犬的胸腹,使其难以呼吸,一边不住的奔跑跳跃,以防它再施术法。
约莫持续了一炷香的功夫,黑犬的心跳和呼吸渐渐消失了,就连它的身体四肢都变得僵硬起来。
他忽然想起了郭暧、惠琳等人,“此刻不知道他们怎样了?看情形鬼地藏应该还没有得手,只怕他们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
真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啊。他是非常了解郭暧、惠琳,甚至鲜于燕这几个人的,当然这种了解是基于乌鸦集团提供的密报,以及自己多年的观察。
他们并不是朋友,虽然有时候他很欣赏郭暧、惠琳的风采,以及鲜于燕的憨厚可爱,很希望能有一些组织之外的朋友。但他知道自己是一个不能掩饰感情的人,他只有默默的做一个观察者,一个要对大唐社稷图谋不轨的人。
然而今天,方才还杀得你死我活,此刻,自己竟然担心起他们的安危来。
想到这里,有熊氏心下一狠,一手扯住黑犬的脖子,一手扯住两条后腿,一叫力,黑犬顿时撕裂两片。
本以为撕裂了黑犬,管教它没的活路。却不料,这撕扯下去,好似扯开一具硕大的酒囊一般,一股酸涩的汁液雨泼一样,浇了下来。
眼睛里、鼻子里、嘴里,渗满了这种散发着诡异气味的汁液,腐筋蚀骨一般的疼痛。
身上的骨甲,沾到这些汁液的,亦是发出滋滋滋滋的灼烧声,有熊氏本能的抱头一滚,还不及动作,就觉得脚下的大地忽地一沉,身子犹如陷入了泥淖一般,深深的,深深的,深深的,陷落下去。
睁不开眼睛,却真切的感受到四面八方,一股巨大的力量,压迫过来。
原来,这黑犬临死之际,竟将自身化作了发动咒术的媒介,黑色的狗血漫天喷溅,方圆百余步的岩层土石全都受到了感染,变作黑色浓稠的黑岩流狱,并不断蔓延深入,将有熊氏狠狠的吸住,拖入了大地的深处。
很快,在那里就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窟,粘稠的黑色岩壁底下,回荡着一阵阵的熊的怒嚎。一种近乎绝望的呼嚎。
在终南山的深处,鬼地藏追逐了十数里的路程,终于在一处断崖下,撵上了惠琳等人。
惠琳幻化的玄武神兽已经不知所踪,一伙人背靠着一处瀑布,被迫围成了一团。他们只剩下了五个人。
韩当背着广平王,鲜于燕背着郭暧。只有惠琳一人,苦撑着局面。
惠琳一袭白色的僧衣,早已遍染了血水,原本俊朗照人的脸孔,露出深深的疲惫之色,整个人看上去消瘦了许多。
此刻他已气空力尽,根本没有力量再带众人远逃。
身上所藏,只有自己的恩师不空金刚所赠的一件玉棉袈裟,这是不空三藏在天竺时自家穿戴的法器,数十年参修加持,殊胜非常,对于惠琳来说,也是万分的珍贵。
惠琳展开袈裟,又以水遁术法,运转天瀑的水势,构成一道刚柔并济的结界,抵挡着鬼地藏一波紧逼一波的攻击。
此刻支撑着自己的,竟然是人类最低级的求生的本能。惠琳心里不由得苦笑,除此之外,自己也真的没了别的办法。
佛地藏一直没再出现。可天地巨变,师父和师弟,总归察觉到这灾变吧?竟一直没个救援。
佛心是什么呢?此刻自己竟有如此多的挂碍。罪过。罪过。
天地混沌一片,在层层叠叠的瘴气云团间,透射出似火焰般诡异的光芒。不时的有一道道紫色的电光,闪动其间。
魑魅魍魉不断叩击着裂痕斑驳的琉璃阴阳结界,死亡的气息在大地上肆意蔓延着。
就在惠琳与鬼地藏僵持的时候,昏昏沉沉的郭暧,身体里正发生着异变。
一颗年轻的心脏,雄健有力的跳动着。
一条黑色的血线由淡入深,渐渐出现在布满血脉的心房上,并迅速蔓延渗入每一条经络,直至织成一张紧密的网,将这颗原本生机勃发的心脏,严密的包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