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她越远就越有希望生儿子,死了也不算什么。
五六岁的女孩儿就被当成大人一样的使唤,背着麦秆柴火,只见稻草堆移动,都看不见底下的小人儿,做饭喂猪,样样都是姜丫儿的活,长到十岁,姜丫头没上过学,也没上过桌吃饭,她爹娘也没再生出个弟弟来。
祖父母每日打骂,说她命怎么那么硬,恨不得她自己去死。
姜丫头唯有赶着羊山上吃草时才能放松下来,她虽然瘦弱,可一双大眼睛长得水灵,看着山间的青草树木,和野花蝴蝶,迷茫着这就是她的一生吗……
后来村后山里来了个中年画师,怎么也画不好雨前弥漫着青雾的山林,姜丫头蹲在后边看了许久,说:“不是这样的,起雾时草树都吸了水,它们唱着歌跳着舞,正高兴呢,你画的草木怎么都像是怕冷一样呢?”
那画师惊奇的看着这个邋遢的小姑娘,铺了新画布,说:“你来试试?”
姜丫头从来没握过笔,拿着画笔像是攥着柴火棍,可画出来的枝叶灵动,别有韵味,那画师像是发现了一颗璞玉,高兴得跳起来,知道了姜丫头连学都没有上过,直叹可惜可惜啊。
那个画师登了姜家的门,提出要资助姜丫头去上学学画,却受了姜家老头老太太的刁难。
为什么?这老两口看孙女就是个赔钱命贱的扫把星,说她有什么天赋?什么叫天赋?别以为他们庄稼人不懂,说画师是见这丫头再有几年就能出嫁,想出三两学费,就给自己找个黄花闺女当媳妇吧!画师想带走也行,那可得按照彩礼价给钱!
那画师哭笑不得,不忍姜丫头这颗明珠被埋没在泥沙里,真的按照当地彩礼给了八十贝币,才将姜丫头带走了。
姜丫头自小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进了城,托了人方才有了身份,画师也姓姜,她便有了名字叫姜雨,以父女相称。
说来也奇怪,姜丫头跟着姜画师走了以后,她娘的肚子突然就有了动静,真生下一个儿子来。
姜丫头专心学画,过了七八年,长成一个美丽的大姑娘,只是气质冷清,很少笑,只有同“父亲”姜画师在一起时,才露出浅笑来。
就在姜丫头以为自己开始了新生活的时候,她的亲生父母竟然带着“弟弟”找上门来,因为这个弟弟到了该上学的年纪,他们瞪着眼睛吵闹,说姜画师带走了自家女儿,别说是什么领养过继,他就是他老姜家的女婿,如今“小舅子”上学,他敢不管?
那次闹得沸沸扬扬,年过五十的姜画师被泼了脏水,苦笑连连,被人说成有养小媳妇的怪癖!
姜丫头姜雨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她留下一卷信续,感谢姜画师的养育之恩,为了不连累他,她选择了远走他乡。
姜家夫妻闹着要报官,可有姜雨的亲笔卷牍,谁也没办法。
时间又过去了七八年,姜雨再出现时,已经是很有名气的画家“折木”了。她的养父姜画师生了重病,是她在床前伺候,养父离世时,留下了全部的财产都给了姜雨。
就是姜雨的名声和姜画师的遗产又将她的亲生父母“招”上了门!这次是要让姜雨”认祖归宗“,她的钱就是老姜家的钱,将来弟弟娶媳妇都要靠她!
此时的姜雨已经不是那个柔弱的小姑娘了,无论”爹娘“怎么闹腾,她只是不理睬。那姜家夫妻不愧是在城里做过工的,竟然上官衙去告状,告的就是姜雨不赡养父母!
因为姜画师和姜雨都是城中名人,这场官司引得众人关注。
折木将名下的一切都捐给了孤儿,当着官太爷断绝了同亲生父母的关系,并签了一份协议,今后她的全部收入只取必要的衣食住行,其他都会用在帮助孤儿病老上。
城中一片叫好,姜家夫妻带着儿子闹了一场,一贝币也没要到,知道这夫妻为人的不在少数,木工队辞退了两人,连着十来岁的儿子一起回了山里的老家,如今那小儿子不成器,打爹骂娘,气死了祖父母,整日嘟囔着“我姐可是大画师,有名气,有钱!”
众人都笑话他:“谁不知你家重男轻女,为了一杆折称,打跑了一个宝贝金疙瘩啊!”
姜雨自言,折木意为因木而苦,也因木折而生,断木新生,只求问心无愧罢了。
“不知如今这世间还有没有夏日秤人折断了秤杆了女孩儿呢?”雷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