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阿我去墓地看望奶奶,他仿佛正看见奶奶看着自己。估计是噩梦不祥,梦中阴影并没有就此从阿我脑子里消失。一连失眠了好几个晚上,好不容易睡着,那诡异的小女孩和老妇却在梦境中轮番出现,阴森森地一遍又一遍重复那几个诅咒般的字眼:“我在家等你。”
“到底是谁在等我?”每当想到这个问题,阿我就觉得背上凉飕飕的。
“奶奶,你在那边过得怎么样?我最近过得不太顺。”我在看着奶奶的遗物道。
“但是你别太担心,我可能是最近压力太大了,过一段时间就会好的。”
“前天医馆里来了个老太太总咳嗽,但她喝不惯金银花茶和枇杷膏的味道,我就把你以前喝的地骨皮告诉她了。”阿我喋喋不休的说着。
这些话他不乐意对朋友说,也没有亲密的恋人听自己唠叨,唯一能听阿我说这些废话的,也就是曾经的奶奶了。
阿我把一包地骨皮放在奶奶墓碑前:“你还记得每年入夏,就打发我去药馆给您配地骨皮吗?今年的份儿,我也带来了。”
“奶奶,我最近觉得很累……”阿我低下头,连日的精神紧张让他有点打飘,空无一人的坟地吹起一阵轻柔的风,像是奶奶的手慈祥地轻拍他的肩膀。
风停了,阿我的肩膀还在被温柔地拍着,他站在墓碑前一动也不敢动,影子投影石墓上。奶奶的坟垛渐渐隐没在阴影中,竟显出一种阴惨惨的。
突然,阿我影子的一侧肩膀上,伸出一只蒲扇大小的手,没有头,没有身体,只有这样一只孤零零的手用轻得不可思议的力道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肩膀,像是从地底伸出来的一副白骨。
阿我猛地回过头,凄厉的叫声在耳边轰然炸响。他头晕目眩间,一只黑漆漆的乌鸦呱呱大叫着他背后飞起来。
一双扑棱着的翅膀在阳光下闪着幽幽绿光,影子正像两只尺寸骇人的手掌。阿我居然被一只畜生吓得够呛,好笑之余恨恨的望着这破鸟,它竟然没有飞走,捡了一根高枝落定,居高临下,那双黑中带着血红色光芒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看什么看!”阿我冲它扬起拳头。它却不怕,歪过头,继续若有所思地盯着阿我看。
一只鸟会有这样的眼神吗?阿我有种错觉,仿佛盯着自己看的不是一只讨人厌的乌鸦,而是一个有智慧的高等生物,而且,它似乎认识自己。
这个想法让阿我寒毛倒竖,忽然,鸟毫无预兆地俯冲下来,尖利的喙眼看就要戳进阿我的眼球。
阿我猝不及防,连连倒退,那双泛着绿光的乌鸦翅膀从地上扬起一阵风沙,吹得他睁不开眼睛。
阿我不知道一只乌鸦怎么有这么大的力量,飞沙走石间,虚空中竟然生出一双手拂过他的侧脸,耳边响起一阵低语:“我在家等你……”
风停了,阿我立在坟地中一动不动,他对乌鸦的印象向来不坏,怎么也想不到会惹上这样的恶煞。
他记得小时候某个夏天,一只乌鸦被隔壁的熊孩子用弹弓射了下来。奶奶一瞪眼,把熊孩子吓得扭头就跑,她嘴里念叨着“真是作孽”,把那只受伤的乌鸦捡了起来。
那只乌鸦在他们家住了半个月,两人给它包扎伤口,喂蛋黄和麦面碎。乌鸦虽然是不吉利的鸟,但奶奶觉得它有预见死亡的魔力,阿我则觉得它还算可爱。
现在想来,可能那只是乌鸦中罕见的善类,阿我现在遇到的才是真正的黑乌鸦。随着他脚步的前进而越来越沉,当“我在家等你”这几个字出现在阿了我面前时,暑气炎炎,他感到一阵眩晕,无形的砝码绷断了线,重重地砸到心上。
那所谓的“家”正是去年刚刚修缮一新的城隍庙。阿我忽然想起小时候听人讲过的,城隍庙晚上有阴兵借道的秘闻。
城隍庙门口小小门室里,佝偻着背的老头见阿我站在大木匾额下踌躇不定,他抬起头,问:“要进去就得快点,还有两刻钟我就关门了。”
阿我咬咬牙,朝森严的庙宇走了进去。
空无一人的城隍庙里,夕阳不算明亮的光线被乌沉沉的庙门隔绝在外,一步步走来,他似乎能感到脚底方砖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