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项婆婆大限将至时,她把儿子唤到屋里,指着炕底下的洞口让儿子去掏,从炕底最里面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陶罐子来,上边用黄泥封着口,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小罐子。
项婆婆告诉儿子说这叫“封魂罐”,是他外公家唯一传下来的东西了。
项家是世代的陶匠,祖上机缘巧合得了一种“借术”,是流传到民间的偏门道法,能用陶罐封人魂魄收恶鬼邪灵,可惜这种术法反噬运道福寿,因此项家渐渐人丁凋零,到了他外公项陶匠那里时,算是彻底断了,只给女儿留下了这么一个封魂罐。
项婆婆寿元将近,也不怕告诉儿子知道。当年她是被丈夫打得狠了,怕保不住肚里的孩子,狠了狠心用了这个陶罐,封住了丈夫黄富的一魂,黄老头因此成了个傻子。
如今她要死了,丈夫的魂魄仍在罐子里,她嘱咐儿子说,等她下了葬,儿子可以把封魂罐打碎,他爹魂魄齐整了,也能全他们一场父子缘分。
只是黄富性情暴戾,这缕魂魄放还是不放,就让儿子自己决定吧,她活着的时候,是不想见了……
项婆婆过世后,她儿子思来想去,还是打碎了封魂罐,他自小就被人喊成黄傻子家的儿子,他也想像别人那样有个正常的爹呀。
说来也真是神奇,傻了大半辈子的黄富一觉睡醒竟然真的脑筋转了起来,可惜本性没改,他跑到妻子坟上大骂了好几天,回了家要酒要肉的胡吃海喝,不顺他心意便要又摔又砸,说是要把这辈子没享到的“福”都补回来!
他儿子儿媳妇都是四五十岁的人了,哪受得了他的折腾打骂,没多久就闹起了分家,黄老头骂人的动静日夜不停,村里人都说这“傻子”成了“疯子”,黄家儿子如今才算是懂了他娘的心,恨不得再寻个封魂罐来。
项婆婆已经离世,她封了丈夫魂魄的事情也轮不到村人说是非对错,只是若村中有人手里也有这么个封魂罐,不知会不会用呢?
这种封魂罐不是仙人使用的,而是堕仙雷王衍化出来的禁术,因此使用者将有损功德。
雷王知道世间生灵皆可修行,兽类飞禽开了灵智后皆化人形,借着人身最适合五行运转,修行起来一日千里。
可多数只是借人形过“情关”,此情是男女之间的小情而已,通了情爱之关,此后再无困顿。
要说还有一条路,便是修大道大爱,得道后白日飞升,得上果位。此道艰难,所修者寥寥可数。
而祁宁却偏偏遇到了这么一位修大道的狐医,他给别人讲这故事时,很是唏嘘感慨。
那是去年祁宁刚刚恋上阿雁的时候,如胶似漆,热恋的人儿最喜欢的是什么?就是喜欢去没人的地方腻歪呗!
因此祁宁计划了一场山顶露营看星星的浪漫之旅,没成想入山就迷了路,天降暴雨,临时恶补的野外生存技能通通用不上,阿雁被大雨淋透发起烧来,祁宁心急如焚,背着阿雁往山下跑。
可来时的路他怎么也找不到,反而是越走越进了深山,左右一看皆是密林,不见山下也不见山顶,迷失了方向。
祁宁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只觉得一阵山风刮过,雨势骤停,竟从密林中显出一条小路来,顺着路未行多久,便见到一处篱院竹屋,雨后菊草兰花娇艳吐翠,户牖拙朴,可见居住之人必不是俗人。
对于祁宁来讲,最重要的事情是能让阿雁退了烧,此处景色再美,他也无心去看,直奔竹门而去。
还不待他拍门,“吱呀”一声门开了,里面走出来个摇头晃脑的小老头儿,正和祁宁碰了个对面。
祁宁张口刚要打招呼,那小老头“哎呦”了一下,脖子一缩,竟然躲回屋里,当着他的面摔上了门。
祁宁愣了半天,上下看看自己,挺正常的一个“良家”小伙呀,也不是啥山贼强盗,至于吓成这样吗?更何况背上还有个昏沉沉的女孩子,一个老头儿他怕什么?
祁宁拍着门喊:“老爷子,帮帮忙吧,我爱人阿雁病得厉害,给口热水喝也行啊,求求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