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手足无措了些。她没有说话,只是将头依偎在他的身怀里。梅镇是边缘小镇,但是不似在山里的寨落一般与世隔绝,很多外来的东西就顺着水陆两道流进这个小镇里。水生姓云,他家就是跑水路漕运的。在这个小镇里,蛊妹见过了很多她从前从未见过的稀罕玩意儿,也吃过了水生许诺给她的桂花糕、糖葫芦,也见了水生的母亲。水生于一年前无故失踪,如今归来,老人家自是喜出望外,抱着儿子不肯放手。此后水生也跟她阿娘透露了要娶蛊妹为妻之意。大抵是儿子失而复得,所以他娘对这位半路杀出来的姑娘也没有为难,只是拍了拍口蛊妹的手,嘱咐她以后一定要照顾好他。即将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家境殷实,婆母慈善,想想这些自己手下的绣活也加快了些,在红色的锦帛上绣出一对并蒂的莲花来。结婚的日子定在这月十五,因是无娘家可居,故从客栈出嫁。于是十四,蛊妹便住到了福栈里。天气微雨,凉风将白色的帐子吹得很涨,她躺在床上睡着,做了一个梦。从很小很小到很大很大,梦里自己看见阿娘,还是那么美,那么温柔的看着自己。“是啊,阿娘,你在想我吗?”蛊妹突然醒来,看见自己床头的横杆上,站着一只黑色的鸽子,正瞪着它血红色的眼看着自己。鸽子的胸前挂着一枚坠子,橘黄色琥珀中是一抹没有随琥珀凝固的殷红。“那么,这是她送我的贺礼吗?”第二天,蛊妹从福栈出嫁,鲜红鲜红的霞帔,鲜红鲜红的盖头,将她的世界完全笼罩成了喜悦的红色。唢呐鼓点响了一整日,轿子颠簸了一整日,蛊妹嫁入了云家。对于一个女子,一生只有这洞房花烛夜才算得大喜。她就这样坐在同样红得晃眼的新房里等待自己的丈夫一整晚,一个人。次日,蛊妹知道了,当天和自己一起进门的,还有一位,而水生在她那儿。给婆婆敬茶的时候,那人没有来,水生只是代她向婆母赔了个礼。而蛊妹连个眼神都没有得到。此后连续几日她都没有见过水生,而那女子更是一面未见过,但他每晚都歇在那女子的房间里。她听仆从们说,那女子名唤心紫,是最有名的歌女,也是水生的意中人,可是不知怎么了突然重病难愈,水生欲娶其回家,奈何老夫人不允,水生负气出走云云。大抵,是因为他母亲不让个风尘女子进门,所以才娶了自己。他濒死之时口口声声念的是“心紫”而非“辛梓”。蛊妹早已没有喜色,心也死了一半,另一半却还抱着有朝一日他能多看自己一眼的希望。那是第七夜,她正卸妆,一个熟悉的身影,推开了房门。多日未见,他的面容依旧俊朗,却露出憔悴之色,胡楂儿长了老长,双目带着血色,一副疲累的样子,而他的手里拿了一只青瓷的小碗。“心紫她,怕活不过三日了。”他低低的开口。“哦,这与我有何干?”我没有回头看他。“只有你能救她。”他的声音很低“你带我回来,可就是为了救她?”蛊妹垂下眼眸,停下手,只问了这一句。999小说更新最快电脑端:“是!”他回答得很痛快,可她的眼泪却无法控制,就恁地流下来。“我可以救她,但我是你的正房夫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蛊妹仿佛听见了尊严落地的声音。以后的日子,他从半月一次歇在自己房里到三五日一次,再到夜夜歇在她房里,仆人都说蛊妹手段了得,但无人知道在她的手腕上从此多了一条永不愈合的伤口。婆婆不大管事了,蛊妹成了云家的掌事人,在悉心经营下,云家的漕运生意开始越来越顺风顺水,她亦不复当年天真的女孩模样。而那位水生心心念念的心上人在救命灵药的滋润下,似乎渐渐好转过来,却迟迟没有苏醒。每晚红烛摇曳,帘帐轻舞。没人知道看似恩爱的夜里,他总会披起衣服,拿上满了的青瓷碗离开蛊妹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