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老主持在木如山上开寺正是为了减杀水势,镇压葫芦口亡魂,而又因为葫芦口位于木如寺的北边,所以寺中的建筑一律坐南望北,可那三十万亡魂怨念滔天,仅借木如寺之威根本就镇压不住,那三十万亡魂还企图鸠占鹊巢侵吞木如山,幸得老主持引万佛朝宗才得以驱散亡魂。”
白云默默不言,静待下文,望着葫芦口神思恍惚,三十万条性命就因帝皇之争,从此长埋江底,与大地同寝与冷冰冰的江水为被,尸骨无存。
法愚顿了顿,继续说道:“在诸位长老都束手无策之时,老主持毅然决定要在木如山下修建一尊弥天大佛,以镇压怨念滔天的葫芦口冤魂,在大佛修道腰部时老主持登往极乐,继而又经历了三任主持才修缮完工。”
法愚又双手合十,虔诚地说道:“自大佛完工以后,除去风雨席卷之际,葫芦口的水势当真大幅减缓,来往船只也不必担惊受怕。”
“木如寺历四任掌门,花去一甲子的年头建造大佛,只为了能保葫芦口一方平安,庇护苍生,此乃执念。”法愚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地说道。
白云悄然低头,在去冷府取密信之前,他曾以为自己已参悟佛禅,解开心中死结放下仇恨,可直到那个戴着冷冰冰玄铁面具,如同恶魔一样的黑衣人真真正正地出现在眼前,他才猛然发现一切不过都是自欺欺人,在冷府的激战中他甘愿以命相换,只为报黑衣人弑师之仇,可自己孤注一掷以入弦之力牵引出太封之象,仍是不能伤着黑衣人分毫,黑衣人不以为然的同时,还丢下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
关于那句别有用心的话,即便在这些个夜晚想破了头,白云亦无从深究,一切的谜团,或许只能等那个黑衣人再次出现才能解开。
“执念太深,犹如双面利刃,执念用得好了便是无边黑夜里头的引路灯,能帮你指引出穿过漫漫黑暗的路,可若是用不好了,便是熊熊火焰,火势太大最终只会玩火自焚。”年轻和尚摇头叹息道。
灰衣和尚又向前踏出一步,前脚尖悬空在悬崖上,后脚跟踩在悬崖松软的泥土上,能听见碎石泥沙跌落悬崖的声音,触目惊心,眼看稍有差池便要跌下万丈深渊,可和尚毫无惧色,双手合十道:“心魔作祟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不敢迈出这一步,悬崖虽深不见底稍有不慎便能把我吞没,我偏走剑锋,迈出的这一步既斩去了恐惧心魔,也不曾掉入悬崖。”
“你何不尝试真正地迈出这一步呢?”法愚又伸出一手,想让白云一同站到悬崖一线。
“当心!”白云大惊失声道。
法愚低头一看,脚下的三尺之地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如瓷碗崩裂。
下一刻,土地哗地裂作碎石泥块坠落悬崖,法愚在跌落之际被白云一把抓住拉回悬崖上。
事后白云望向深不见底的悬崖底,碎石泥块撞在崖壁上好似猛兽嚎叫,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惊出一身冷汗。
命悬一线死里逃生的灰袍和尚反倒一脸镇静,拈起灰袖擦去额前的汗珠,唠唠叨叨合手道:“阿弥陀佛,多谢佛祖保佑。”
“你怎么不多谢我。”白云气喘吁吁地说道。
灰衣和尚笑意温醇,说道:“多谢施主相救。”
“走罢。”白云多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大佛,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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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主峰以后,法愚不再与白云多言半句,他明白一切归心的道理,走出心魔只能靠白云自己,便返回住处修习功课。
心有余悸的白云于寺中闲逛,明月当空,平日里香客接踵的万佛坪,此刻更是冷落萧条,寂静空旷,兰苑传来的幽幽曲音不知何时停歇,白云却仍未有归意。
白云走进海会殿,沿着大殿边上的楼梯走上二楼,风吹入殿内,青灯摇曳,二层如林的佛海随之明灭,白云细细端详着每一尊神态各异的佛像,波澜跌宕的心境逐渐平复。
万佛坪上忽地传来急促脚步,白云生出疑问,这么晚了还有谁会来空无一人的海会殿?莫非是负责守夜的僧人?
可率先走入殿内的人影却让白云身躯一震,青衫高冠,显然是青玄剑派弟子。
“这么晚了,青玄剑派的人来做什么?”白云心中念道。
紧随其后走入殿内的是一个白眉老僧,白云心头又是一跳,他认得这个和尚,是白天参与木如寺之会的木如寺长老之一。
确认殿内无人后,那青玄剑派弟子和白眉老僧鬼鬼祟祟地登上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