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忽然明白为何窦长安如此执着,要带自个尝一回炖三鲜。
“怎么样?”窦长安又夹起一条巴掌长的刀鱼,自言自语道:“还记得头一回尝这炖三鲜,她非得要我帮她把骨头一根根地挑出来,我哪里有那般耐心,于是哄着她说这长江三鲜鲜美绝伦,骨头也是酥软入口即化,谁知道她信以为真大口地咽了半条刀鱼,吓得我冷汗直冒,幸好那会她没有被鱼刺卡喉,不然得把我揍成猪头。”
酒意微醺,白云只觉得有微风拂面。
白云从怀中取出一包用泛黄手帕包裹的信物,轻轻掀开手帕,拿起其中一个雕刻着女子模样的木雕,细细端详了起来。
窦长安注意到白云手中的木雕,目不斜视地说道:“这是什么?”
白云如实答道:“这两个木雕是一位师兄托我带来江南的,要我交给一位叫赵若璃的女子。”
窦长安忽地停下了伸到大铁锅前的手,面露讶然道:“赵若璃?”
白云点了点头,问道:“前辈,你认识这位女子?”
窦长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对雕刻这两个木雕的人生起了兴趣:“让你带这些东西下山的师兄叫什么名字?”
白云答道:“莫天象,莫师兄。”
“就是那个让天下人笑话的书呆子?”窦长安直言不讳地说道。
白云放下手中的筷子,竖起手指头嘀咕了一会,抬头说道:“估摸着一算,莫师兄上髻霞山时也不到十岁,前辈,你可不像是披发入林二十载的样子啊。”
窦长安用木筷子头轻敲桌面,佯怒道:“小子,你这是在怀疑我?”
白云会心一笑,不言一语,反过来捧起酒坛自罚一口桂花酒。
窦长安扭过头后也喝了一口酒,喃喃道:“屁事真多,还得跟你去吴王府走一趟。”
脾性古怪的中年男人在一旁唠唠叨叨,白云听得模模糊糊,忍不住问道:“前辈,你说什么?”
窦长安没好气地答道:“我说这桂花酒带劲,你小子多喝几口。”
白云撞上了一堵冷冰冰地高墙,半疑半信地收回目光,凝视着倒映在酒坛中的姣白月光,思绪变得有些恍惚,心头无故起浪,像打翻了调味料五味陈杂。
桂花酒的酒劲甚至不如寻常黄酒,可酒不醉人自醉,抬头望月,月色皎洁得好似那抹一尘不染的白衣,星星点点地落在心湖。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太过突然,白云始终耿耿于怀。
“前辈,我有一事相求。”酒入肝肠,白云醉态嶙峋。
“有话直说,有屁快放。”窦长安习惯了直来直往,饮酒之后更是如此。
“若是我死在了江南,你可以帮我向雨若带句话吗?”白云眼中掠过失落之色,语气颓然道。
窦长安自顾自地埋头饕餮,发出响亮的吮吸声。
白云习以为常,继续说道:“告诉她,那晚在蒲公原上,我真不是有意偷窥她练剑的。”
窦长安吐出一堆啃得一干二净的鱼骨头,也不忘吮吸沾了鱼汁的指头,闲淡道:“还有什么要带的。”
白云悻悻望向江面,几乎哑然失声地说道:“告诉她,如果可以的话,替我到大辽北嗍,去一座叫伤城的小镇,在城北的破庙里头上一炷香,跟我师父说一声他最看重的弟子没用,做不了天下第一,也报不了师仇。”
“你要是死了你不会自己去跟你师父说吗?”窦长安又说道:“哦,我明白了,你是怕没颜面去见他老人家。”
“前辈,你可以答应我吗?”白云问道。
“北嗍太远了,估计人家才不会去。”窦长安脱口而出道。
白云暗暗低下头。
“要是真想当那天下第一,那就先学会如何放下仇恨吧。”窦长安努了努嘴继续说道:“刘未已这副棋局灰蛇草线伏笔千里,掺合其中的确是凶险万分,可我说过会送你下江南,那你又怎么会死在江南呢?莫非是你不信我手里头的剑?”
窦长安挥了挥手,可手里却没有剑
白云竹筒倒豆子,再次道出了同样的疑惑:“前辈,你为何要送我下江南?上一回在华山斩杀鸠占鹊巢的魔头后,你说你是为了还人情,于情于理这个说法都未免太过荒诞不经,这得多大的人情才请得动你这尊剑神,若还人情这一说法是真的,你还的又是谁的人情?”
酒意渗人,白云借着酒劲捅破了那张薄似蝉翼的窗纸:“这里头的一切一切,可与冷府主所说的那位与我有七八分相似的故人有关?而那位故人与我又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