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滨海大道西的木屋酒吧。
这家店门面不大,外墙的漆有明显斑驳,显然是好些年不曾翻修了,就连“木屋酒吧”这四个字都掉了一小半的漆,必须得走近了才看得清。但,旧旧的木板墙上画着各式涂鸦,赤橙黄绿青蓝紫的一片,线条和色块的肆意组合很有几分离经叛道,尤其是配上木屋前停着的一辆老式重机车,倒是别有风情,有点破而不败的意思。
傅沅刚推开木门,就在风铃声叮当作响的清脆声中听见里头传出来的隐约几句对话。
“……怎么忙得过来,聘个老板娘做帮手嘛……”
“哪有人愿意在这陪我吹海风,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也就你们来了才有点人气,平时闲得慌……”
“这话说的,谁不知道您这儿是酒香不怕巷子深……”
傅沅扫了眼店内的几名客人,以及柜台后忙活的青年男人。只见后者皮肤黝黑,个头不高,头发像是许久不曾打理了,一撮一撮的很是凌乱,跟经年累月在海边的渔民差不多,只是稍微整洁一些。细看之下,面容倒是能有一二分熟悉,尤其是那丰满的厚唇,很像她记忆中的那个风情万种的老板娘。
她凑到吧台旁边,选了个离男人不远不近的高脚椅,点了杯精酿二号,喝上两口过后,便口吻熟稔地跟对方攀谈起来。这才知道,原来那位老板娘竟已生病过世,而当年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也在岁月的打磨下成了会与顾客打趣的小老板。后者得知她是本地人,且多年前曾来过几次,并对其母印象颇深时,很有几分动容,先是对着照片墙畅谈了下往事,又十分热情地送了傅沅一大杯牛奶世涛,说是女士特供。
傅沅正想着怎么自然地进入套话阶段,耳边却听得叮咚两声。
又来了新客人。
她条件反射地扭头看去,下一秒却看见了个和此处格格不入的人,嘴里含着的半口酒液差点没把自己呛到。
一丝不苟的纯黑西服,一丝不苟的整洁发型,一丝不苟的端严神态……
不是梁景城还有谁?
唯一不同的就是,今天没了那把大黑伞。傅沅胡乱想着,兴许是因为晚上,打伞出门不怕撞鬼也怕被人当神经病。
她着实没法将这人跟旁边其他穿着花衬衫的游客、姿态休闲放松的青年人、甚至是那位海味浓郁的小老板联系到一起。心道,这人不是应该只跟红酒杯、古堡扯上关系的么?那苍白的脸色活像中世纪的吸血鬼……
再看他身后跟着的青年,似乎有几分面熟,像是两人在派出所初见时跟着他的那人,大约是同事什么的。
大抵是因为段壁人说的那件事,她对梁景城的观感很复杂,也知道那人性情冷淡,两人不过泛泛之交,加上人家还有同伴,便更没打算打招呼了,直接若无其事扭过头当没看到。
她这边心里腹诽着,梁景城却也很快发现了她的存在,并注意到了她这身颇为清凉的打扮,以及脸上迥异的烟熏妆容。他倒没什么反应,只在心里对傅沅此人又添了几笔记录,而后直直走向吧台,淡淡道:“请问是卢伟卢先生吗?”
“对,我就是,你们是……”
卢伟很少见到这副打扮的客人,何况这两人看上去来意不善,还在一脸懵,年轻点的那人便掏出了一张照片。
“卢先生,这间酒吧你开着也有好些年了吧?据说全年基本午休,每天营业时间从中午12点到晚上2点,人气颇旺,见过的人想必很多,尤其是在这一带活动的。不知道,这个人你见没见过?”
卢伟细细一看,神色微滞,慢慢摇了摇头。
“不认识,也没见过。你们找这人做什么?”
邹杰压低声音,快速解释了几句,傅沅听不清楚,只听到几个关键字,心里便有了几分猜测。又见着卢伟脸上神情微变,从狐疑变得坦然起来。
“隔了这么久,客人又多,我实在是记不起来了。”
邹杰心中一苦。
今天他去了一趟看守所,跟韩超聊案情时得知,去年那桩强奸案发生的冬夜,他正好在这间酒吧里喝酒。因为临近年底,工头还拖着两个月工资不发,韩超忧愁没钱回家过年,便有些破罐子破摔,想着借酒消愁。他又是个酒量差的,几杯黄酒下肚便晕乎乎的,在店里睡了过去,还是打烊的时候老板将其唤醒,又好心指点其到有夜班车的公交站等车。
现在检方要以强奸罪起诉韩超,而且还认定了他跟前几起案子都有关联。三条人命,一个瞎眼的幸存者,再加上导致其落网的这一次强奸未遂,若是事实认定了,韩超别说是判10年以上,在舆论压力下,说不定还会被判死刑。
但,反过来说,如果他们能推翻前四起案子中的任何一个环节,便能帮韩超和那四起案子撇清干系,将其从情节严重的强奸犯降级为强奸未遂犯,再加上是初犯、认罪态度良好,没准还能争取到3年以下的从轻量刑。
这样子的话,肯定能让那位自鸣得意的骆检察官大丢面子。邹杰如是想。
可关键是韩超拿不出有力证据,尤其是前三起案子事发时间太遥远,韩超根本记不起当天他在哪里、干什么,更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