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能有什么真假面目?难不成,你跟他也有过节?我说小段,你这记仇技能点得挺高啊,到处都是仇家!”
段壁人呸了一声,“当年,我被炒了鱿鱼,那个小艺人可没消停,她就跟我一样傻,以为这天底下还有正义,闹着要告李良伟。结果,因为辩方律师火力太强,最后败诉,灰溜溜地离开娱乐圈,哼,说是隐退,其实就是被雪藏。”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傅沅心里觉得古怪,难道,那个辩方律师……
梅方却适时插了句嘴:“唔,这件事我清楚,当时的辩方律师团就是梁景城的团队。他没出庭,不过我听说,辨方材料几乎都是他整理的。嘿嘿,他这个人哪,对上昔日的老雇主倒是挺下得了手,不过我看姓李的好像没认出他来,亏大了哈哈……”
傅沅没想到,梁景城竟还有这样的一段过去。她虽然和这两位同事相处时日不算久,却也知道这两人的性格,都是不会故意在背后编排人的。如此可见,多半确有其事。她皱了皱眉头,却没评价什么,只在心里记上了一笔。
是夜,海城市区最旺的宵夜一条街。
傅沅坐在粉蓝色的塑料椅上,边毫无形象地撸着烤串,边朝缓步而来的高挑女子挥手示意。
“这里这里~”
女子丢下那只设计精巧的硕大手提文件袋,一脸鄙夷道:“你怎么穿成这个鬼样子,丑死了,一点都不适合你!不是说现在当上大侦探了吗,干嘛学我们这种给国外老板搬砖的小工穿得人模狗样的?”
傅沅递上一把烤羊肉串,脸不红气不喘地解释:“工作需要,今天收官,得穿一身镇得住人的。别说我了,说说你最近的新案子呗,陶大律师今天又所向披靡了吧?”
“所向披靡什么呀?那凶手心理素质好得很,一口咬定不知情,死活不肯认罪。要不是证据确凿,我都要信了他的邪了!”陶其华抱怨道。
两女便说起了海城近日来新闻报道极为频繁的这桩丈夫长期遭家暴、最后愤而杀妻分尸的案子,一边讨论案情细节,一边吃喝得极为欢乐,让旁边小桌子上的情侣不禁侧目而视、战战兢兢。
酒过半巡,傅沅忽然想起一事,便打探起了消息:“我说,陶大律师,前几天被你派来领人的那位梁律师,跟你该不会是那种关系吧?”
陶其华闻言一个哆嗦,手里的啤酒撒了一半:“瞎说什么?我们就是校友兼前同事的关系。”她擦了擦手上的酒液,半真半假地反问:“咱们傅大侦探什么时候关心起我的感情生活了?该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
傅沅一本正经道:“他?算了吧,我可不想被冻死。”顿了顿,又解释道:“就是觉着这人有点怪,大热天的,又不下雨,还整天撑把那种伞,跟朵大香菇似的。我就是替你担心,你要是找对象,也不能找这种极品啊!”
陶其华哈哈两声,然后瞪了她一眼:“少拿你那套半吊子的心理学来揣度人,梁律师能力挺强的,人也正直,绝不是你yy的什么心理变态,你可给我打住吧。”
傅沅眉间一扬,这个正直评价倒是跟段壁人口中的差距很大。
两人很快转换了话题,从今天的烤韭菜太老,说到最近潮湿闷热的天气极为恶心,又说到今年的旅游计划,最后还是回到了傅沅的工作上来。
“看你最近干劲十足的,怎么?铁了心要在这什么小侦探所干下去了?你不留在帝都也就算了,来海城跟我作伴也好啊,非得跑回老家那个小城市,出息的你!”陶其华调侃道:“正经工作真不找了?我记得,你导师好像希望你留校的?”
傅沅很认真地辩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上回把实验室那台贵得飞起的仪器弄坏了,老头子气得到现在都没理我,哪里还肯让我留校?再说了,这工作虽然穷唧唧的,好歹能让我在吃饱饭的同时翻修下老房子不是?别的不说,就说这次的案子,我保守估计能有这个数。”
她笑嘻嘻地伸手,朝陶其华比了个数字。
陶其华把啤酒杯往桌上一放,板着脸道:“就知道避重就轻!我做律师这些年也接触过一些自诩侦探的咨询公司,干的那些勾当不说偷鸡摸狗吧,跟娱乐圈那些狗仔也差不了多少,天天就跑去偷拍、录音,帮正室抓小三。赚的钱倒是多了,可名声难听得很。你堂堂一个名牌大学女博士,一不留校任教,二不去搞科学研究,毕业出来却找了这么个不入流的工作,你对得起你的文凭吗?你就不怕阿姨和外婆晚上托梦骂你?”
傅沅神色一滞,良久才挤出点笑容,没心没肺道:“没准,我就是希望她们棺材板压不住,跳出来拿大扫帚打我,才选了这么个人憎鬼厌的不入流工作呢。”只是话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
陶其华愣愣看着她默不作声一口喝光杯中所剩的啤酒,又若无其事地喊小妹送酒,才低声道:“小沅,你是不是为了阿姨那件事才……都过去十几年了,你总不能为那点怀疑搭上自己的事业吧?如果阿姨有灵,她也会希望你放下往事,好好生活的。”
傅沅抱着空空的啤酒杯,眼神黏在杯子内壁上缓缓流淌的白色泡沫上,一字一句道:“当年的事,我不信是意外。傅实秋对不起我妈,我要是再忘了她,没心没肺地活下去,我将来怎么有脸去见她?”
陶其华欲要再劝,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陪着好友一杯杯地灌。
直到两人都有些醉意上涌时,她依稀听见傅沅嘟囔:“这次到底还是靠他帮忙,齐大佑没说,但我猜得出来。华华,我真讨厌这样没用的自己……”
夜晚的风微凉,只有桌上那盘烤玉米粒还散发着香甜的余温,夹杂着丁点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