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光静静地伫立在坚硬清灰的石板上。
这块石板的边缘轮廓遍布了崩断的裂口,但是并不锋利。它早已被往来的车马人流磨去了锋口,历经无数年的风霜雨雪,时间早已将他打磨的粗糙而圆润。
这是一块饱经风霜的石板。它作为道路的一部分,已经在京都的地上躺了数百年了。它见证过无数代的人流变迁,有无数的人从它的身上踏过。那些人或是尊荣的名门望族,又或是落魄的流浪武士。
但是数百年后,那些人都已经不复存在,唯有这块石板,依然静静地躺在这里,躺在这不起眼的地面,不起眼的小巷,不起眼的角落。
这样的石板,在京都到处都是。
自从第三任幕府征夷大将军足利义满稳定了政权后,京都被他下令大规模的修缮了,这些石板就是在那个时候,由山石工匠们在偏远的奈良的石头山上一块一块的凿落,磨成规则的形状,再由马车千里迢迢的拉倒京都,铺在京都的地面上,为这座充满了荣耀的城池添上了最奢侈的一笔——由石头铺成的路面。
如今,这些石板为京都的做贡献不可磨灭,它们让马车可以更快的通过,让士兵可以更快的调动,也让京都里娇柔的贵族们不必担心自己出门时会被污泥弄脏自己华贵的衣服。
长光轻轻地迈动着脚步。
洁白的小脚带着厚厚的木屐轻巧的踩过石板,却还是发出了非常清亮的声响。
咔哒
咔哒
她神色平静的向前走着,身上的黄铜垂饰和宽大的衣袍随着她身体的摆动也微微摇曳着,碰撞出清脆的叮铃声。
她走的不徐不疾,不缓不慢,眼睛在帝都的亭台楼阁间的高墙宇瓦间流转徘徊。在这寒冷的一月,她就像是就像是偷偷逃出家门的贵族女儿,揣着女儿家的矜持穿梭在夏日的集市,游走在人流之中。
明明对一切好奇的不得了,视线忍不住的左右在飘忽,但是又困于贵族女儿的骄傲而不愿不停下脚步好好地看一眼,但是错过后,又会在心里狠狠地懊恼许久。
许久后她终于是收回了视线,将一切的一切都收入了眼底。眼中的余光还含着寒冬帝都的颜色,但是她却将眼睛深深地闭上了,似乎是想要将眼中看到的一切都锁在眼中。
她睁开眼,轻轻地吐口气,看着眼前的府邸。
白墙黑瓦的高大院墙和被漆成了全黑的门幅牌匾。颜色单调而乏味。整个院子就像是一个空白的难以忍受的独立世界,但是这个世界里,却居住着操控者天下权势的人。
但是,现在这间屋子空出来了。
因为那个掌控着天下权势的那个人终究抵不过时间的流逝,崩陨了。
府前,长光看见有一个武士背对着她。
这个武士身着黑色的战甲,头戴的兜铂上有金色半月立物。皮制的襟回绑着一长一短两把武士刀。
这个武士就好像完全融入了这片天地。他站在这里,着地,这墙,这瓦,这房,以及窗台的烛光,还有飘零的风雪,昏暗的日光,都成为了他背影的一部分。
他就像在这里站了很久很久,早已融入了这片天地之中。
“你知道我今天会来。”长光淡淡的说到。
明明是疑问的话语,却被她说的像是讲述着什么很普通的事一样。
“我不知道。”这个武士回答到。
但是他的声音和身形完全相反。
这样的声音苍老无比,甚至还有着老人才有的那种沙哑。
他轻叹一口气,缓缓地转过身。他的脸上带着红色的鬼面。这种面具看起来非常普通,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如果出现在普通人群中,没有人知道它的有什么奇怪的。
但是如果戴着这样的面具的人出现在帝国阵营的时候,它将会直接引爆整个国家的神经。全城会戒严,大名的居室会被全幅警戒。
它的来源,是一个名为:“鬼武众”的神秘队伍。
没有听说过他的存在的人只能代表那些人还不够资格。没有见过这个面具的人代表她还没有被人记恨上。而见过这个面具的人,都已经被斩断了咽喉。
他们是比忍者更加神秘的武士。
按道理说,这样的阻止,应该早已被剿灭了才对,但是他们一直将自己隐藏的很好,因为他们隶属于一个最具有权势的人的麾下——幕府征夷大将军。
如今,这个鬼武士就这么站在这里,在将军府前,装戴上了鬼武者的着装。
“现在你的,真是丑陋啊。”长光淡淡的说着。
“当然丑陋了。因为我已经老了。”鬼武者以同样平静的口吻回答到。
“鬼武者的衣甲,是穿着杀人的。你今天穿着它来迎接我,是要杀我吗。”
“不,我并不是迎接你的。我甚至根本不知道你今天会来这里我只是,每天都会在这里等待一会,每天都会。”鬼武者低着头。他慢慢的走向长光,走的很慢,很小心,似乎,似乎在害怕着什么,在害怕着会惊动什么。
“为什么这么小心翼翼呢。足利将军刚刚逝世,你现在,已经是整个京都最有权势的人了。你想做什么,没有人可以阻挡你。”
鬼武者听见后,身形猛地一颤。随后,他一点点的向后退却,一点点的远离了长光。
“包括得到你吗。”鬼武者幽幽的说着。
长光神色平静的看着他。仅仅是平静的看着,没有回答,也没有任何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