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一百多户人家,被一帮凶残的马贼杀得只剩下年轻女子,战乱纷飞的岁月,人命如草芥,而她更是如一根风中野草,摇曳无助。
马贼们追她,她就往山上跑,一直跑到山上一处断崖,无路可去。马贼们目露凶光,如一群饥饿的野狼般围了上来,而她再退一步,身后便是万丈深渊。
她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很是急切地在她耳旁催促:“跳啊,快跳啊,丑八怪,再不跳就等着被他们生吞活剥了吧。”
马贼们狞笑着越逼越近,她的双腿也抖得厉害,于是那个声音好似是深深地叹了口气,随后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向后拉扯过去……
“啊啊啊啊——”
如果不是悬崖下面的山谷终究有底,孟逆怀疑自己会死于一个普通人类女子的音波攻击。
最令他无法理解的是,这个女人安然落地之后看到了自己,竟叫得比先前更大声,更恐怖了。
孟逆费了很大气力压制住了自己想一拳打晕她的冲动,尽可能地让自己显得很有修养,道:“咳,不久前幸得姑娘收留,如今在下也救你一回,便算是还过恩情了。”
“什么收留,什么还恩?”她一双水灵的大眼闪动,浑身止不住地发抖,“你,你可是前来接引我去幽冥界的鬼怪?”
“姑娘,你是没听清在下所说吗?”孟逆摸着脑门,面带愠怒道:“既然是救了你一回,说明你还没死呢!再说,冥界的鬼怪岂会长得如我这般绝色?”
她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使劲捏了捏脸颊,终于发出了一声如释重负的感叹:“呼……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与她的初见,不算传奇诡谲,也毫无浪漫之色,两人皆是灰头土脸,一身衣衫仿佛在泥里滚过一般,神情却都显得那般自然坦荡。
她憨憨地用手背擦了一把脸,白玉般的面颊上又多了几道泥印,孟逆扑哧一声笑出来,喃喃道:“丑人多作怪。”
于是,他们结伴而行,一同流浪人间,人界的连年战乱反而给了孟逆更多的生机,他游走于人界各国,凭借一颗玲珑心思成为君王权臣们最想要笼络的人才,而他的心中却另有一番盘算。
普通人类寿命不过百,与这些人有何宏图伟业可谈?即便是帮他们争到至尊之位,甚至是自己荣登大宝,又如何?难道他堂堂妖界雀族族长,修行了万年,却沦落到要去做区区人类的谋臣吗?
但是她好像很为他高兴,皇帝赐了孟逆一间大宅,她整日进进出出,大到修葺房顶,小到清扫微尘,全都亲力亲为,脸上始终挂着笑。
她更喜欢孟逆专门给她打制的各种发簪首饰,常常对着镜子满眼希冀地问他:“你觉得我戴这个蓝色的好看,还是青色的好看?”
“丑人多作怪。”他头也不抬地继续批阅着面前的公文。
寒风卷着落叶吹上石阶,天空阴沉,不一会儿簌簌地下起雪来。
孟逆突然心中疑惑:为何与她在一起,妖界的追杀者就从未现身过,更加玄妙的是,他的修为和妖力与日俱增,难道……他望向梳妆台前她的背影,那背影似是晃动了一下,随后他听到了发簪掉在地上的声音。
“喂!喂!醒醒,你怎么了?”指尖释放妖力,自她眉心探入,孟逆咬着牙心中七上八下。
她气息紊乱,面色惨白,似乎每呼吸一次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双唇一张一合,却愣是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来。
这是她第一回发病。
待到宫中御医来诊,孟逆方才明白原委。
原来,他的妖力提升,是因为与她朝夕相对,身上内丹一直无声无息地在汲取她的元气,而她竟是那万中无一的至纯之体,或许当年他变成一根羽毛漫无目的飘零之时,内丹精元便在无形中寻找着拥有这种体质的人类。
所以他才能遇到她,而她至纯的元气也护住了他的妖气四散,令妖界之人搜寻不到。
后来,她发病的次数越来越多,身体每况愈下,再后来,孱弱到连走路、穿衣都会喘息不止,整日只能坐在廊下望着仆人们忙忙碌碌,而她只想去扫一扫阶前的雪,喂一喂院中的雀,只想戴着她最喜欢的那根青色翎羽发簪,站在树下等他归来……
窗外花香鸟鸣,日光甚好,孟逆懒懒地翻了个身,却还是不愿醒来。
因为,梦中她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