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爹大致听了个七七八八,也知道土匪是朝畚箕栏那个方向去的,二话没说,随手操起一条扁担,就出门往大山方向疾步而去。
三狗爹放心不下他一人,也操了条扁担跟了上去,天已将黑,明诚爹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扭头一看是三狗爹,想叫他回去,但嘴角动了动,终究没有说出来。
心想,这么危险的事情,既然跟他去,就已经不在乎前头的凶吉了,是不可能叫他回就会回的,做相给人看不会这样做的;至于装什么客气,叫他回去什么的,说什么谢谢的,都太假了。
大恩不言谢,所以明诚爹索性就不言语,只是心里有些许感动,这个兄弟,值了。当然,他现在心里想得最多的还是自己的老婆,大着肚子,要是在半路上生孩子了,不知道怎么办?
要知道,在医疗条件极其低下的当年,很多妇女生孩子,都形容成一只脚踏入棺材里,经常有难产致死的,生日确实是母亲的苦难日。
所以一路上,明诚爹心烦意乱得不想开口,碰上个三狗爹也是一杠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人,两人都是在低头赶路,微有喘息声发出。
尽管天色已黑,还好这路是他们从小走到大的,闭着眼睛也能摸到畚箕栏上去;不过好在今天是腊月十六,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天上早早挂起了个月亮,跟个大路灯一样,照得路上有些蒙蒙亮。
畚箕栏,顾名思义,就是跟畚箕两边的大耳朵栏一样陡峭的大山,中间有个跟畚箕一样的山坳;当地人给山取名,大都采用平日常见的物品来形容,比如:牛背岭、翘鸡险、羊角尖等,好记也好理解。
明诚爹和三狗爹从小一起长大,少不了经常到畚箕栏去砍柴,所以什么大路小路山路的,非常清楚。这没走几里路,就看见远远的畚箕栏里面大山坳处,有几点灯火。
那里只是几间没人住的破败房子,原先看护林子的人临时盖的,现在已经废弃了,这个点还有灯光,不用说,就是这帮土匪的窝点。
破败房子确实是这帮土匪的一个落脚点,现在这里的厅堂上,这帮亡命之徒正喝酒吃肉吆三。
房间里也点上了蜡烛,烛光下明诚妈挺着大肚子,坐在床边上,旁边放着盛了饭菜的碗筷,没有动,明诚妈吃不下,一来没有心情吃,二来确实觉得肚子很饱,吃不下。
大胡子土匪头吃喝的差不多时候,让手底下人继续吆三吃喝,他自己踱着方步,走进了房间里,看着一点都没动的碗筷,看着她,说:
“静慧”
“请叫我王夫人”
“静慧,你不认得我吗?我是胜达啊,水南的潘胜达”
“我认识的潘胜达,三年前就已经死了”,明诚妈俞静慧,再也憋不住,两行清泪滑落而下。
那是三年前,不对,是四年前的事,那一幕幕,如一刀刀一样,早以刻进了心底深处坟墓的墓碑上,擦不掉抹不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