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侧老泪横流。
话音刚落,那才进了半点光的眼皮又耷拉下去,他抽了抽鼻子,呓语般说了什么。
声音委屈至极,却听不出明细。
“你说什么?”苏蔷慢慢靠近他,想听明白他要说什么。
李琮又睁了睁眼,看着那晨光和烛光交织中朦胧模糊的脸颊,低声说了一句话。
这一次苏蔷听清楚了。
“我叫你姐姐,你不要死好不好。”
什么哥哥姐姐的。
她扭头问曲芳道:“殿下有个去世了的姐姐吗?”
虽然李琮是嫡子,但是也有几个姐姐。至于有没有人早夭,她就不知道了。
曲芳疑惑地摇了摇头,小声道:“许是梦呓吧。”
苏蔷点头,便要抽回被李琮握在手里的手指。只是李琮虽然半睡半醒,竟然加重了力度,尚在淌血的手紧紧抓着她不放。
“我现在就叫你姐姐。”李琮的声音大了些,这下连曲芳都听到了。
苏蔷不觉有些愠怒。
眼下内侍和医者都在,她不好强行抽手。可李琮这样子,有点像是趁着生病占她便宜。
她还记得他们新婚那夜,他就强行吻她。第二天进宫请安,他拉着她差点把她带倒在紫金台阶上。
“殿下,你醒了吗?”她只好一边偷偷抽手,一边垂头问道。
“不要死,”李琮的声音仍然很小,小到最后几个字说完便消失了。
“不要死,晚歌姐姐。”
她的手僵在他的手心,自脊柱向上一片酥软,似乎被什么东西钉在地上,片刻都挪动不得。
晚歌姐姐。
“你听到了吗?”苏蔷转头问身边的曲芳。
曲芳讪讪点头,垂头想了想道:“殿下这是想起已经亡故的辅国公府家小姐了。”
“他们何时认得?”苏蔷道。
话说出口,她想起李琮的确怀疑过崔晚歌的死因,也因此召回了魏槐林。
可是他们或许认得,但是何至于此。
何至于在生和死的边缘,在几乎不治身亡的病榻上念念不忘。
曲芳想了想,似乎他这一生太长,记了太多事情,只能一点一点从记忆深处扒拉。
“殿下和崔家小姐是见过几面的。”他笑了笑,脸上带着些“那人已经死了,太子妃你不会吃醋吧”的神情。
“有一次太子想让崔小姐教她箭术,崔小姐慌着走,就哄太子喊她姐姐,太子不依,崔小姐果然便走了。”曲芳一边说一边笑起来:“说起来那还是太子九岁时候的事了,难得他还记得。”
苏蔷静静站在床边,心情有些复杂。
她小时候不似京城一般贵女,自小飞扬跋扈拔剑扬刀,心里是有些看不起这些每日打扮得像摩合罗娃娃般的男孩子的。
或许是哪次宫中宴会上吧,缠着她的孩童向来不少,她总提些刁钻古怪的要求甩开他们。让人叫她姐姐,是最寻常的一种。
想到此处,她心里忽然有些酸酸的。
崔晚歌死了,难得眼前这人,不想她死。
“好,”她的另一只手拍了拍太子的手背,轻声道:“我不走,我不死。”
话音刚落,那一只紧紧握住她的手,放心般缓缓松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