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老包上的时候,已精疲力尽了,严格地说,衣服裤子已烧得片甲不留了。
拔舌鬼马梦瑶买的廉价西装不见了。
自己买的蓝色牛仔衣裤不见了。
剪刀鬼梅异香劝告着买的棉鞋不见了。
从阳世带到阴冥之后,潜滋暗长的长发不见了。
腿光光,腹光光,头光光,全身上下,都变得寸草不生了,正如佛家人所说,这就是“六根清净”了。
当然,从黑糊糊黑溜溜的颜色看去,穷死鬼毛长生非常接近烤猪和烤青蛙了。
当然,烤猪和烤青蛙被烤到这个地步,一颗心早就停止了跳动,但毛长生的那颗心,非但没有停止跳动,还比往常跳动得更猛烈了许多。
为什么?因为毛长生已回到了店子老包上的墓室里,因为鞭炮引发的火灾烧光了衣裤头发之后,并没有烧毁任何一张冥币。
冥币有放火功能吗?那可不是,而是火灾到此结束了。
穷死鬼毛长生放下冥币,惨然一笑,便昏迷不省鬼事了。
不过,身边有那么多钱币,不管是人是鬼,都不会昏迷得太久。
何况,身边还出现了叽里呱啦的嘈杂声。
这不是人声,而是鬼声啾啾。
这个墓室,有厉鬼住过,寻常小鬼可是避而远之的,而此时此刻,墓室外竟出现了无数穷鬼的脑袋和嘴脸。
穷死鬼毛长生昏然醒来,立刻扑在冥币上,发觉冥币还在,放了心,又一下发觉自己赤身裸体,赶紧捂住了隐私处,在众目睽睽之下,兄弟狼狈不堪,也显得手足无措了。
“走开!你们统统给我走开!”毛长生大声嘶叫,发觉声音沙哑得自己听了也感到害怕。
墓室外的穷鬼们怪事大笑,谁也没有“滚开”,若不是有所顾忌,已跃入墓室抢冥币了。
“叫我们滚开?”一个穿着一条牛仔短裤的穷鬼大声质问起来,“你领来了我们三千四百五十八个穷鬼的工钱,不赶紧支付,还要我们滚开?你想独吞是不是?”
“你们说什么?”毛长生伏在成捆的冥币上,愤怒又痛苦,简直想大哭一场了,“我什么时候领了你们的工钱?哪个杂种说的?”
“嘿,还想耍赖?”短裤鬼愤怒了,“这时孟浩冬孟大老板说的。刚才你昏迷不醒,若不是看在你给了我们一些钱,让我用八毛钱买了这条牛仔短裤的份上,我不横加阻难,兄弟们早已自己动手,把工钱都瓜分清楚了!”
嚯,这又是抽肠鬼孟浩冬的诡计。
讨还自己的工钱,挨了一场火灾,还得背黑锅?
孟浩冬啊孟浩冬,当真厉害,也当真心狠手辣!
穷死鬼毛长生想通了其中关节,知道百口难辩,也就不辩论了,忍住浑身的痛楚说:“既然这样,我就分给你们工钱吧!不过,我这样子实在难看,希望大家退后一丈,希望有谁借我一条裤子穿穿,人可以不要廉耻,我们做鬼的,可不能不要廉耻!”
“这话有道理!”穿着牛仔短裤的穷鬼振臂高呼起来,“兄弟们,退后一丈,等毛大侠梳妆打扮一番,就要分发工钱了!”
这话居然有不同一般的号召力,穷鬼们嘻嘻哈哈退后了一丈,只留短裤鬼监视毛长生了。
毛长生坐起身来,盯着短裤鬼的那条牛仔短裤,苦笑着说:“你那条短裤买吗?”
“可以考虑,”那穷鬼眼里出现了狡黠的光亮,“我里面还有一条的,虽然背后有两个破洞,像两个眼眶,前面还是好的,遮羞没有问题。你想买我外面这条新牛仔短裤,只要出得起价,卖给你也无妨。这时代,只要有冥币,连老婆都买得到,何况区区一条短裤?”
毛长生哼唧了一下,艰难地说:“我给你十元冥币,你可以去买同样的二十条这样的短裤了。”
“别乱开玩笑了!此一时,彼一时,物价可不是一成不变的!”
“直说吧,你要我出多少才卖?”
“厚道些,也不敲诈你,咱老交情了,就两万冥币吧!”
如此厚道?!
毛长生想当头一把鞭炮撒上去,把那穷鬼炸个稀烂,但没有鞭炮,只能忍气吞声。
“太贵了。给你二十块冥币。”
“不要乱开玩笑。二万少一分,也不会卖。”
抽肠鬼孟浩冬够狠的了,这穷鬼显然有过之无不及。
天价短裤,人间少,阴冥无。
可是,总不能不穿短裤就去见阎王老爷和至爱吧?
反正一千万不能动,其余的胡花海用,也不管了。
“你脱吧,我得把这钞票解散开!”
“别耍花招!在这儿,只有我能保证你的安全——我是这三千穷鬼的老大。”
“请老大放心,我已没花招可以耍了!”
“你把两万冥币抛上来吧!”
“老大,这就给你。”
穷死鬼毛长生无可奈何的叹息着,伸手去解钞票,蓦地发觉钞票背后,还搁置着自己留下的那半瓶鬼尿,而那捆冥币的侧面,还一动不动附着七只古怪的毒蜂。
地狱毒蜂,区区鞭炮又能把它们怎样?
最忠诚的伙伴,生死相依的伙伴,竟是七只地狱毒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