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徐行会心一笑。
“这张请帖很贵,不过却很值得。”
金良玉也笑了。
“虽然很值得,不过你的钱却没有了。”
肖徐行摸了摸自己的内襟,里面空空如也。
他知道是谁偷走了他的银票。
毕竟那个小偷不会一直留在这里。
而那个小偷不止拿到了十万两的银票,还有一颗同样价值十万两的头。
莫明琪早已离开了朝露夕雨楼。
不知她何时离开,正如不知她何时到来。
其余众人纷纷看向自己的钱袋,却皆是分文未少。
的确,今日她已得到了二十万两,又何须他们那几千几百两呢?
肖徐行苦笑道:“看来李九道的这席悼宴我去不得了。”
金良玉道:“如此也好。”
肖徐行道:“好在哪里?”
金良玉道:“好在你保住了一条命。”
肖徐行道:“难道我去参加这场悼宴的话会死?”
金良玉道:“不止是去参加悼宴会死,搞不好你才刚拿到请帖就死了。”
肖徐行道:“这是为什么?”
金良玉道:“你真的不知道?”
肖徐行道:“这一次我真的不知道。”
他实在喜欢装傻,又实在擅长装傻。
装傻对他而言是一种艺术,也是一种生活必备的能力。
毕竟他是一个聪明人。
而聪明人的麻烦总是很多。
就好比在一个很高的柜子顶上放着一个篮子。
那些个子矮的人拿不到,便只能指使高个子来拿。
同样的,那些普通人解决不了的麻烦,到最后都会变成聪明人的麻烦。
但肖徐行既是一个聪明人,又是一个怕麻烦的人。
所以他最擅长的不是解决麻烦,而是靠装傻来躲避麻烦。
但只一次他没有在装。
他是真的不知道。
金良玉眉头一紧。
他虽然没有一个足够聪明的脑子。
但至少他有一个足够灵敏的耳朵。
而这是一件即使是聋子也听闻过的事。
金良玉道:“江湖上没有人不知晓此事。”
肖徐行道:“可我确实不知道。”
金良玉道:“如果你真的不知道,又为何远道而来参加这场李九道的悼宴?”
肖徐行道:“我本不是来参加李九道的悼宴的,我本是来拜访李九道的。”
金良玉道:“可李九道已经去世了。”
肖徐行道:“所以才转为参加他的悼宴。”
“你……”
金良玉叹了口气。
他望向窗外。
窗外西湖碧波荡漾,几片落叶随波逐流。
他俄而说道:“不知道也好,毕竟你不至于死的太早。”
肖徐行道:“你希望我能活长久一些?”
金良玉道:“我当然希望你能活长久一些,毕竟我的酒还未能送给风弄潮。”
肖徐行道:“原来你是希望我能帮你把金风桂子带给他。”
金良玉道:“所以你至少要活到明年。”
肖徐行道:“既然你这么想我活着,便应该把这场悼宴的秘密告诉我。”
金良玉道:“我的确应该告诉你,但不是现在。”
肖徐行道:“为何不是现在?”
金良玉道:“因为我现在心情很差。”
肖徐行道:“毕竟你摔碎了今年最后一坛金风桂子。”
金良玉道:“所以你如果想知道有关这场悼宴的事情,必须等到我心情变好才可以。”
肖徐行道:“你心情什么时候变好?”
金良玉道:“明天就可以。”
肖徐行道:“你的心情明天便能变好?”
金良玉道:“每天起床的时候我都会把前一天所有烦恼统统忘掉。”
肖徐行道:“那好,明天我们还在这里会面。”
金良玉道:“这里不行,因为朝露夕雨楼不是一个适合谈这种事的地方。”
肖徐行道:“那么哪里适合?”
金良玉道:“西湖上的湖心亭最合适。”
肖徐行道:“好,就湖心亭。”
两人相视一笑。
而后,金良玉转身离开。
随他一同离开的自然还有他的十六金侍。
他们乘风而来,复又乘风而去。
而后一阵清朗的嗓音自风中传来——
“明日午时,好酒逢迎……”
……
金风桂子没了。
金良玉也走了。
这座朝露夕雨楼在今日已不可能再有什么热闹了。
那些沽酒客自然也没有理由再留下。
人群消散之后,肖徐行也背着他那个漆黑木匣走了出去。
他站在朝露夕雨楼正门前遥望天际。
长空澄碧,纤云不染,远山含黛。
此时已是正午,是时候去吃一碗热汤面了。
他迈开了步子欲要去寻那杭州最好的面馆。
可他却又突然停了下来。
他难道不想去吃面了么?
不,是他想起了一件事。
一件很有趣的事。
他将手伸进了自己的内襟,从里面掏出了一件碧绿色的东西。
那是一把碧绿色的匕首。
莫明琪的匕首!
他又笑了……
而在他身后,一个面容丑陋又跛了左腿的姑娘自朝露夕雨楼的后门一瘸一拐地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