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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复庭的视线不经意扫过院里的其他地方,年龄稍微大点的孩子,因为成熟而显得和周围的孩子格格不入。
格格不入的同样还有身体残疾的。
他们和正常的孩子之间仿佛被划上了一条十分清晰的界限,那条界限大概有银河那么宽广,终生无法逾越。
而通往太阳的路上,却有无数条这样的银河。
绝大多数的孩子,站在银河这边的黑暗里,连光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面对这样过于漫长宽广的黑河,他们光是看着就足够望而生畏了。
所谓的人生,还没来得及开始,便在出生这一天,被遗弃了,画上了简单又草率的句号。
就在他简单环顾着孤儿院的环境时,从里面又急促的走出来两个老师。
其中一个老师年龄较大,看着五十来岁,长得十分古板,很有初高中时教导主任的味道。
那些孩子明显格外怕他,就在他出来的同一时刻,刚才还乱哄哄的小孩,一个个静如鸡仔。
江复庭和回过头的白唐对视了一眼,旋即加快脚步,在那个老师的招呼下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非常私人的办公室,办公室不算很大,陈设和眼前的这个人一样,简单又古板。
桌子后面是一排书架,江复庭看到这书架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书架大概比他的年龄还大。
木料外面包了一层厚厚的浆,深暗的颜色在时间的浸染下,将书架酝出若有若无的古朴书香味。
“来,坐。”男人将两人往沙发上引,随后一捋裤边,毫不客气的坐下,煮起桌上的茶。
江复庭没来过孤儿院,但也觉得他的举动并不像招待普通领养人的样子。
从基本流程上来讲,应该会先带他们仔细过目了解一下,院里孩子们的成长环境,然后了解一下现有的孩子信息,现在又是何意?
白唐的散漫向来不分场合,别人招呼他会坐,别人不招呼,他也能主动挑个地,让自己舒服靠着。
江复庭也没有吭声,在他边上一同坐下。
茶壶里的水应该是在他们来之前就在烧了,三个人屁股坐在沙发没多久,水就开始咕嘟冒泡。
一大清早还能有闲情逸致在这里煮茶的,也就只有院长这个身份。
江复庭安静的看着壶嘴腾腾翻涌的蒸汽。
双方对于这短暂的沉寂有些不谋而合,各自在心里头精妙的盘算着对方的目的。
一直到给眼前两个人各自上了一杯,那人脸上才娴熟的挂起油腻又官场的笑:“你们两个不是来领养小孩的吧?”
江复庭没想到他话题进入的那么直接,连半点缓冲都没有,神情顿了顿。
男人毫不介怀的主动自我介绍起来:“我叫李商,这个孤儿院的院长。我这一辈子啊,至少超过大半辈子全都献给了儿童福利机构,你们是真的领养人,还是记者,或者同行,再或者······”
他意味深明的看了两人一眼:“查案子的,我这一眼就看出来了。”
那一眼像一把无形的刀子,伴随着话语里的明察暗访,横空飞来。
江复庭浑然不觉的正襟危坐,那探索的暗涌,还没来得及靠近他身畔,就被不着痕迹的化解掉。
他没兴致喝不清不楚的茶,对方开门见山,他也顺势长驱直入:“既然您在这里待了那么久,那么该孤儿院里曾经有两个双胞胎,一个叫陆长枯,一个叫陆长荣,您还有印象吗?”
“陆长荣——”李商喃喃的回想着,“还真有点印象。”
他音量不由自主的提高,抬眼问道:“怎么突然想起问起他们两兄弟了?”
说着,他的脸色不由自主难看起来:“难道陆长枯也出什么事了?”
江复庭留意到‘也’这个字,“看来您知道陆长荣之前失踪的事情。”
“当时,他走丢不到48个小时,警方就来孤儿院查过一些情况,好好的一个孩子,说丢就丢了。”李商有些唏嘘的感慨:
“他们兄弟两虽然一直没有人领养,但是懂事的很,很少给我们院里的老师添麻烦,管起来也省心。本来还以为上了大学,以后的日子多少就好过了,没想到出了这档子的事情。”
他说着再次又深又长的一叹。
像是在强赋新词将别人一生的苦楚落在自己的身上,可那历经世故和精算的双眸里,多加半分意会都是天大的施舍。
江复庭对他的哀声怨叹充耳不闻,这样的人场面话说得面面俱到,虚假的面具他们自己都舍不得摘下。
他一番多愁善感渲染完,这才意犹未尽的回过神,问道:“你们两个查他是为了?”
江复庭双手拢着拳,拇指闲来无事相互揉搓着:“不瞒你说,我是陆长枯的朋友,但他本人最近出了一些意外,我担心和他失踪的弟弟有关,所以来了解下相关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