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
江复庭这才清了下嗓子,来刷自己的存在感。
原本静谧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低沉的“咳!”
江潮拉伸到一半的双手,蓦然僵硬在半空中,冷汗从后背油然而生。
他猛地抬起头,正好见着江复庭站在灯下,面孔被照得白皙。
他的呼吸猛然一滞!那双手微不可查的一颤。
江潮吓得座椅“噌!”一下往后退。
木凳和地板刺耳的摩擦声,让他晃了几分神回来,脸上略有惊喜的诧异。
可脑子里立马回想起专业的事,那吝啬的惊喜又被他压了回去。
他低下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收拾着桌面:“怎么知道回来了?”
江复庭看他又要忙碌起来,伸手帮忙:“自己家为什么不回?”
江潮冷哼了哼,利落的从他手里将文件抽走,自己整理:“在外面野够了?现在知道是自己家了。”
江复庭对他的冷嘲讽浑不在意,着腰板站一旁,厚着脸皮正儿八经地回道:“一直都知道。”
江潮手里动作一顿,发觉自己儿子一段时间不见,不知道跟谁学的,嘴上越发没有遮拦。
他掀起眼皮,觑了江复庭一眼:“既然知道是这个家里的人,也没见你让父母少心。”
还没聊几句话,就明里暗里的指向了扎在两人之间的刺。
江复庭进门前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心里准备,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会下意识的紧张起来。
毕竟眼前这个人,是曾经一直默默对自己委以重望的父亲。
而自己又亲手将那份重望打碎。
“我不喜欢商业里的
尔虞我诈。”他缓缓开口。
浅淡的声音透了几分清冷,听起来真有几分洗尘脱俗的味道。
在江潮的注视下,他沉默了一瞬,不紧不慢地继续:
“也见不惯那些人为了蝇头小利,偷摸着做一些违背底线的事。也不想自己的某一天,为了维持自己的利益,不得不去阿谀奉承这些人。”
“比如之前的宋明辉。”
江潮大概是第一次听到他对自己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怔了怔,又回味了一番他的意有所指。
他忽然一叹:“你不做的,这个世上总有人会替你做,也不会因为你不做了,就没有了。到头来,金山银山,也进了别人的口袋。”
“而且啊,这些东西不是绝对的,宋家虽然烂到了根子里,但你得承认他给社会带来了多少的经济效应,推动了多少发展,光他家企业的就业人数,都不知道养活了多少家庭。”
很多事和东西似乎都是矛盾的,包括人本也是矛盾体。
他坏,可又不能否认他的价值。
当人们在指责唾弃他的同时,又享受着他曾经创造出来的好处。
成就是因为贪婪和的本,最后的落败,却也是因此。
而江潮行事警惕,可以说是谨小慎微,该做的不该做的,向来区分得明明白白。
他这样的子,将企业发展成现在这个规模,也已经是极限了。
江潮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慢慢道:
“我们家一直以来如履薄冰,做的产业基本都是响应了国家持续发展要求。江复庭——要比干净,说良心点,没有哪一家大型企业能比我们家更干净了。”
“在商业里人和人都是利益既得体,没有永恒交心的朋友,等你待久了,你就会发现,你的这个要求奢侈却又毫无意义。”
江复庭一边听着,一边不慌不忙地拉开他对面的凳子坐下:“意义也不是绝对的,它没有统一的答案。”
他看着江潮的眼睛,从对方深褐色的瞳孔里看见自己。
明明那么清晰。
可江潮却在这个时候有些看不透他,好像他的上不知何时起罩了一层雾,那雾越来越浓,将他在心里原有的轮廓慢慢模糊掉。
江复庭见他默不作声,直接了当地说:“我志不在此。您觉得有意义的事,对我来说恰恰相反。须臾几十年,比起活在别人的意义里,倒不如在自己的意义里更有充实感。”
“您觉得呢?”
大概吧——
江潮有些疲惫地靠在了椅子上,他依旧是闷不吭声地琢磨着,手指在两边的扶手上刮来刮去。
其实他早在前两天就想通了,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和人生,他又不是那种固步自封的人。
不过是养大的雏鸟,突然要自己展翅飞走了,心里难免觉得有些空。
重点是你还不知道他以后要往哪里飞。
他忽然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老了,心里叹了又叹,想再多说点什么都觉得累。
似是歇够了,吐了口气,江潮才坐直了些:“你的选择,我也不好干涉。不过有一点我也明说,既然你自己放弃了这条路,那有些东西也不是白拿的。”
“等未来哪天——我和你妈,真的不在了,除了这房子留给你,别的可都没了。”
江复庭垂着眼,平平无奇地回答:“您的东西,按您自己想的安排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