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敲门声。
两人一同看过去时,宁远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午饭做好了,赶紧来吃饭。”
今天吃午饭的气氛很微妙,按照前两的观察来看,阿敏是个心细,相当善解人意的人。饭桌上说话,调解气氛都是由她来。
而且她言辞温和,对于他们比较敏感的提问,也会用非常委婉好听的方式回绝掉。
只是今天似乎有哪些地方不一样。
她一直埋头吃着米饭,桌前的菜也没夹几次,目光出神,颇为漫不经心。
“当!”筷子不小心戳到了盘子边沿。
这已经是她这顿饭来,第六次夹空了。
白唐实在看不下去,她这副样子看久了,他们三个人都要以为出什么事,忧心忧虑,食不知味的。
他把夹来的菜放在碗里,没有急着吃,“阿敏姐,你想什么呢?”
阿敏只觉得自己的灵魂似乎在烟波浩渺的长空里乱飘,突然被人点名,就像吊着自己的气球被戳破,形顿时极速下坠。
她手一抖,连筷子都滚落了一个。
宁远坐得离她近,抢在她弯腰前,帮她把筷子捡起来,江复庭正好递过来纸巾,他擦了一下,才把筷子还给她。
宁远把筷子递回去的时候,问了一个跟白唐同样的问题,“是啊,你没不舒服吧?刚才做菜的时候就心不在焉的?”
阿敏有些慌张的接过来,脸上对着他们露出凌乱的笑,硬压下眼里的仓皇:“没事,没事。吃饭……吃饭。”
她的笑容有多勉强,傻子都看得出来,何况状态和以往截然不同,一看就是藏了什么天大
的事。
江复庭没有再动筷,见阿敏低头狼吞虎咽。
她不停地将菜和米饭像喂猪一般的拼命往嘴里塞,甚至连嚼都不嚼一下,看的久了,仿佛她吃的不是菜,而是见不得人的辛秘。
她此刻更像一个只会这一种机械动作的机器人,在无意识的重复工作。
江复庭看她恶心到干呕还在塞,忍无可忍地站起来,直接去夺她手里的碗筷。
阿敏却捏得死死不愿意松手,她的眼眶发红,不知道是因为刚才干呕,还是被心里那些复杂又沉重的思绪给压的。
江复庭见她挣扎,加了几分力强行拽过来,碗筷直接被摔在了地上。
“哐啷!”
瓷器碎裂的声音宛如洪钟,将阿敏从恍惚无措的暗潮里拉回来几分。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呆坐在那里,愣了半晌,才隐隐约约地回过半分神。
上午出门,那些人交代给她的话在脑海里历历在目,这些话就像布满尖刺的鞭子,无时无刻地鞭笞着她仅有的良心。
只是她的心早在去年儿子死掉时,就被挖空了一大块。仅有的这些本就微不足道,她根本抗不了多久,但好在她还没有完全麻木,知道害怕。
她的双手藏在桌子底下时不时发颤,那张面黄肌瘦的脸苍白到看不出原有的颜色,明显的异常藏也藏不住。
江复庭觉得事不太对,他起将客厅面朝前院的双开门全都闭上,扣上插销。
所有的光线都在大门闭上的瞬间被隔离开,屋子陷入了彻底的沉。
黑暗在即将要暴露出来的罪恶里反而是一种良药,阿敏在看不清的昏暗里松懈紧绷的神经,隐而不发的愁闷顿时压制不住,倾泻出来。
“我……”她艰难地开口,因为嘴里还有菜,声音含糊不清,“我没有……害过人,我也……我也不想害人。”
她十分费劲地说完这些话,体都瘫软不少,她能感受到三双如芒在背的目光,几乎能将她戳穿。
这句话不清不楚,但是连蒙带猜也能揣度得不离十。
村子里有人等不及,想要对他们下手了。
但是他们三人也不好辜负阿敏的信任,就算知道了也不好直接点出。
白唐拍了下她的背,让她缓了缓绪,导道:“有什么问题说出来,大家可以帮着一起解决,这样憋着多难受啊。”
只是这样的事不是那么好开口的,阿敏好几次张嘴,都像被人掐着喉咙说不出来。
她要怎么说,说这村里的人想把他们卖掉?
还是说过了十五,他们想回都回不去了?
他们要是知道自己救了他们,而后又要拿他们换钱,多可笑,这些岁数不大的小伙子又会怎么想?
她言又止了好几回,中气不足地一叹,仿佛认命一般,“你们今天就离开这吧,这地方又不是什么多好的地方。吃没好吃,住没好住,特别是你的脚。”
阿敏借着屋子里的昏暗,绪不再遮掩,满怀愧疚的看着江复庭,“来回折腾的,也没见好了点。”
只是她那复杂又自责的眼神,全被江复庭收进眼底。
可他现在口不能言,刚上心头的宽慰话,只能全吞进肚子里,自己给自己消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