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轩说道:“无须隐瞒,实话实话便是了。”
张国柱说道:“大人临颍营军纪严明,有戚家军之风。”张国柱先夸了两句,话音一转,说道:“不过在末将看来,却不是东虏的对手?”
张轩心中有些失望,说道:“从何说起?”
张国柱说道:“大人在军械之上,不如东虏。我看过大人所用的兵器,不过是寻常铁器之类,说实话,朝廷真正的工匠高手都在两京与九边,即便号称天下能工巧匠聚集的苏州,在打造军械之上,也不如两京与九边,除却火器之外,海外佛郎机人传来火器之法,似乎是广东澳门比较高明,不过随着孔贼降虏,也将这些工匠带过去了。辽东一镇的工匠都为东虏所得,东虏所有的兵器,乃至火器都要胜过大人您用的。”
张轩心中默然。
他不想承认,但有不得不承认。恐怕张国柱所说的是真的。
很多技术进步,就要看有没有需要。
北京与九边数百年来战事不断,固然官造很是垃圾,并不代表,这些工匠没有压箱底的手艺,不过是因为上面层层剥削,连最基本的材料都不
大够,怎么能打造出好兵器啊。
张轩所重要的工匠之中,也不过一个王大炮,但是王大炮是一个什么样的水平,张轩心中也是有底的。如果这个时候有天下工匠排行榜,王大炮恐怕连上榜的资格都没有。
“还有东虏白甲兵最为强悍,能披三重铠甲,持大刀重斧,恢复自如,数百结阵,敢冲万人军阵。不过,”张国柱咬着牙说道:“我军中也不是没有好汉,曹变蛟曹将军在松山之下,带亲兵冲击黄台吉大帐,即便是东虏的白甲兵也挡不住,直冲到黄台吉身前几十步之前,才功败垂成。白甲兵虽然强悍,但不是不能对付的,东虏最难对付的是坚韧。”
“就说刘总兵与东虏那一战,武襄公派刘总兵支援遵化铁厂,而在遵化铁厂之东,与东虏相遇,从清晨接战,一连打到下午,数个时辰之内,东虏反复冲击我军,士气体力没有一点衰竭的样子,刘将军当时派我上阵。”张国柱说道激动之处,扯开衣服,夏季本就穿着单衣,他一把扯开,却见张国柱胸膛之上,有无数疤痕,但是最大的两道在胸前呈十字交叉,疤痕高高鼓起来。张轩看得就觉得狰狞可怖。
“这两道疤,就是当时留下来了。”张国柱说道:“当时刘总兵亲身冲阵,屡挫敌锋,等到了武襄公的援军,两面夹击,才将东虏击退,然后东虏退后重振阵势,又逼过来,一直打到日落时分,大军进了铁厂之中,东虏才算退却了。”
“这种坚韧实在是官军所无。”张国柱声音低落了一些说道:“从那一战之后,刘将军被吓破胆了,其实他之前也是很能打的,有敢战之名。”
张轩微微点头,他理解刘泽清的心思,并不是每一个人生来就想做一个坏人的。现在的刘泽清固然有种种不堪,不能说十几年前的刘泽清没有报国之心。
不过,刘泽清有没有报国之心。张轩并不在意,毕竟他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张轩在意的是,当初遵化铁厂之战,换做现在的临颍营,能不能支撑下来。
几乎是整整一天的激战。
这种表现在战场的坚韧,不仅仅是士气问题,组织能力问题,还有体力问题。看上去很简单,却是考验的全军的综合能力。东虏的白甲兵固然厉害,但是官军将领的家丁未必不厉害的。
只是官军各部普通士卒的战力就远远不如东虏了,东虏可以做到鏖战一天,不动如山,而官军士卒却是远远做不到的。不要说官军了,张轩觉得自己麾下的将士就未必能够做的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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