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长,您……”汉子压低声音,依旧站在原地不动,还是不敢挪动半步。可继续往上而行,对他而言又无异于主动送死,惹得男人好是尴尬。
老头仍然是一副爱理不理的表情,孤身上前。直走上了十余阶梯,他才转过身来,朝着汉子吐了一连串的泡泡。
赵晴柔不明就里,只是牵着美人马缓缓上走。
“在下谢过仙师!”男人轰隆一声跪在台阶之下,眼神复杂。
小姑娘听着轰隆一声大响,压抑的转过身来,闪烁的眸子在两人身上不断游走。
老头转身即回,也不多言。而是满满的高人风度。
热切上门的少女却是不知,这个看似普通的泡泡于汉子而言,是何等天大的机缘。何况还是一个人人可欺的山野精魅。
寻常江鲤岁不过几年,或是被渔夫兜入网中做了下酒的佳肴;或是大鱼吃小鱼,做了他人的嫁衣。似老头这般的百年大鲤虽不说稀世罕见,可于这等不入六道轮回的山精鬼魅而言,倒是难得沾上的福气。此时见着他如此大方,转身甩尾之际便舍下这般的福缘,受惯了委屈的山精如何不感动。
“走吧!”老头声音沧桑,脚步微顿。
男人连声道谢,躬下的身子由清晰逐渐变得模糊乃至于消失不见。
“瞧不出来,你还挺有人情味。”少女咯咯一笑,轻快的身子霎时间超越了停步驻留摆着一副高人姿态的老头。
“那是!我是谁啊!……”他一连串自我褒义的话语还未说完,小姑娘的身影却早已跑的不见了踪迹。只留下了一脸呆滞的老头。
“你好歹听我把话说完啊!”
……
少年原地不动,久久站立的身上逐渐染上了秋日的浓霜。他瞧着远处的人烟稀稀,单薄的身影在浓郁的黑暗几乎可以视而不见。
蕴色早已睡熟,只是小和尚仍然有些放心不下师父,依旧不停的在嘴中念着师父二字,声音断断续续,时远时近。连身在外头的少年听得都有些模糊。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大音希声”
少年心有所悟,灿若挑花。
小姑娘红着小脸,擦了擦混杂着露水的汗滴。
“怎么不走了,难道那小子已离去此间。不对啊,我老人家对山水土泽,艮上兑下,易经疏理也颇有体会,加之久在深泽,寻常地势土壤早已看过千万,亦尝过千万,他那味道如何瞒得过我。”老头洋洋自得,见着前方驻足的小姑娘仍是不曾转身理会,他滚烫的心里霎时间变得有些惭愧自责。
少女呆望远方,愣愣出神,容颜憔悴。
一如秋日的山菊,灿烂芬芳又逐渐没落凋零。
少年闭目沉思,心有福泽灌海。
“李知宇!”
小姑娘声音哽咽而欢喜,恰如故人重逢。老酒既醇且烈。
少年瞪大双眼,嘴唇哆嗦,支吾着竟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心心念念的小姑娘相隔天涯而又近在眼前,这种感觉是何等的强烈而不可言。
“你……来了!”少年话语飘飘,犹似九天清风,不过在人间挂起了一片微不足道的落叶。既遥远又冷漠。
“嗯……来了!”小姑娘期期艾艾,眼神窃喜,千言万语也不过寥寥三字。
千言万语不过情书两行,刻骨铭心不过青灯一盏。
供奉着无数佛陀的大殿之中,陡然有青灯亮起,随即又快速熄灭,好像从未点燃。
蕴色转过半边身子,从右侧下卧改为左侧下卧,犹带泪痕的小脸正望着前方,既像看着山下风景,又像看着面前风光。
夜色萋萋,满天寂然。
大河之上,可见一袭红衣绕上一件大黑的僧袍,跌落又扬起,如此往复跃动。一如轮回,生生不灭,世世相依。
“老翅寒暑”小姑娘蹲下身子,伸手在坚硬的青石板上划下了几道潦草的痕迹。
“山鬼风雨”少年同样温暖一笑,搓了搓渗出不少汗液的手心。
“千里马虽有千里之才,骈死于槽枥之间,祗辱于奴隶人之手。”身材短小的老头绷直双腿跳到了马背之上,使劲抱住了马头。
美人虽然已被驯服,可野性尚在,此时被老头不明就里的遮住了双眼,自然本能的长嘶一声,跃起了前蹄。
“唉!你怎么就不能体会老夫的心意。”他啧啧一叹,既有欢喜又有哀伤。
孤雁地北天南,本是身无所依故而如此。可如今已经有些习惯少女扯着胡须的老头一旦离开,那种日子他想都有些不敢想。
老头忆景伤怀,随着发狂的美人四处狂奔,互相挪开目光的两人同样用着眼角余光打量着身前那人。
“好一幅秀丽画卷,好一个如画江山。”腰间束着一条金黄长绦的年迈儒生脚踏金莲,悠然而过。不过在灵明寺的上空,老人停下了迅捷的脚步。取出一直挂在腰间的那只青绿葫芦,对着少年洒了一大葫芦酒水。
“酸,酸!酸不可奈。可又让老夫喜欢。”
老儒生写意风流,瞬息不见。
见着小姑娘的少年同样满心的欢喜,他瞧了瞧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