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起彼伏的跌倒声响。平素之间宝相庄严的和尚一个个四散而作,各抱地角。
蕴色与澄观两人咋咋呼呼,相互走不过两步便又嬉笑打闹起来。二人小步慢行,逐渐行至了大殿之上。
蕴色双手上抬,正要推开那扇紧闭的大门,可不料手足还未发力,大厅之中却已传出了声声的喧哗。
两人依稀之间只听得有人说什么佛法未通,这才导致大患。或是有人说什么那年就不应该收留那个叫刘增辉的男人,不然哪有现在的诸多事端。或是说着什么妖孽妖法高深之类,可等到蕴色和澄观和尚推门入殿之后,那些喧哗的和尚又化归寂静一片,再无丝毫声响。仿佛先前的喧闹是六根假象,识之不切。
“师叔!”众僧见来人推门入殿,急忙恭声齐喊。至于那些慢了一步还跌倒在地的和尚则使劲的撇过头去,似乎生怕眼前的那两个虽然年幼却辈分奇高的和尚吹些歪风斜雨,有辱声名。
蕴色到底是孩子心性,一看到众人齐声高呼师叔,清秀的面庞霎时间就变作了一片通红。他呆呆的望着众人慌忙摆手,以示客气。
“众多前辈不必客气。”小和尚支支吾吾,摆手躬腰,如何敢再言丝毫,好像生怕自己一个小小的失误,就会引来众人的误解。
澄观年纪要大过蕴色许多,加之市井之间摸爬滚打多年,经历阅历都不是蕴色这等自小佛门清规中长大的僧人可比。如何听不出先前众人口中的责怪之意。他抬头冷眼的瞧了瞧众人瞥过的脸庞,嘴角悄然浮现了丝丝冷笑。
“众多前辈不必客气。且我师兄弟二人本就是奉师父之命来此,看看诸位是否无恙。只是看过众多前辈身形四处仰倒,想必众多前辈也着实劳心劳力,伤之不轻。特请师父宝药一壶,以飨诸位。”澄观和尚语速飞快,迫不及待的从腰间拿出一只青绿葫芦,对着众僧遥遥抛下。随即就牵过蕴色小和尚的小手往外界快速的离去,只留下连串的脚步声在廊道之中响个不停。
蕴色迷迷糊糊,也来不及与众僧告别,只得喊些什么诸多师父勿怪,容他日登门的话语而表歉意。两人走过多时,也终于渐渐放缓了步伐。
“师兄,你从出殿就一直捂嘴偷笑不停。这是为什么?”小和尚心中疑惑未解,伸手使劲的挣开了被澄观和尚紧紧抓住的手掌,望着脸上仍有笑意的和尚一脸疑惑。
澄观呵呵捂嘴偷笑个不停,对于师弟的疑惑丝毫不理。只是碎碎叨叨的说些什么“叫你们欺负我和小师弟,叫你们欺负我和小师弟。”和尚笑意盎然,喜上眉梢。
小和尚迷迷糊糊,仍旧有些不大明白澄观和尚语中话语含义。他摸着那颗光头,皱紧了好看的眉头。
咚的一声轻响,澄观和尚狠狠的敲了一下蕴色的脑袋。
“师兄,你这是干什么?”小和尚一手摸着那颗有些生疼的光头,清秀的小脸上浮现了丝丝委屈。
澄观轻笑道:“师兄在为你受戒!”
“哦”蕴色小和尚郁闷的答道,随着澄观逐渐离开了那座庄严的殿楼。
河堤岸前,老僧一手抄过刘增辉的肩膀,一手轻轻摩挲着那只浮现出丝丝刻痕的木鱼愣愣出神。那时,面前这个还未出家为僧的青年是何等的鲜衣怒马,青衣风流。可而今不过而立的脸上却早已爬满了皱纹沧桑,只剩下心力衰微的模样。
“那时,谁能料到这些。谁能想到一个翩翩少年郎竟然也能挑起大梁,做了这般功德无量。”老和尚语气唏嘘,苍老的脸上仍然可见几分多多少少的惋惜之意和那一丝深藏在眼底的愧疚。
“师兄!往事尽随风。”刘增辉反手抓住老僧的肩膀,不在多言。
二人双手相负,竟是迟迟不敢往旁张望。
水底下,红衣女子或是被寺庙的大钟撞翻了心神,此时已是气息不畅,那宛如灵蛇的水袖也拖行在地,再不起丝毫波浪。她怔怔的看着左右前后的光景,在此时行将就木之迹,反而逐渐变得芳华敛尽,不在多语呼啸。
“那时,你对我说花前月下许风流,可现在我独沉水底,享尽了世间的凄切苦楚。而你呢,独负我一人而不愿负这一州百姓。你还真是了不得啊,刘增辉!”她复而厉声哭喝,胸膛不断起伏,身前搅动的水波再度荡起波澜无数。
少年早已昏厥,此时自然不曾听见女子的大呼小叫。只在迷迷糊糊之间仿佛来到了一处深幽的地界,那里有花有草有木,有飞鸟啄食,有清泉过涧,世间大小之娱仿佛在此地应有尽有。可走过长路漫折许久之后,少年才忽然发觉有着世间万物的隐秘桃源独独少了那么几分人间的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