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男子挥剑断青丝,四周大起快哉风。
道士折转身躯,不等喜上眉梢的男子提剑上首,举剑横撩。他指间掐诀,口诵真章,不等那迅猛有如烈火疾来的一剑擦过眼角眉梢,转瞬之间已到十丈之外。他伸手直招,手抹天雷,身姿摇曳,起伏不平。
“当时烈酒抒怀,醉水流觞,笑看红衣卷大旗,一夜独然鱼龙舞。可如今孑然一身,沧海南平,列国漂泊,又岂是福气!”他低头喃喃,目有愁思。想着那个明眸皓齿的女子,眼角不知不觉挂上了两行清泪。
泪光莹莹,黯然神伤。
远方,百家灯火明灭不定,摇摇晃晃,墙角生烟。或有夜半起身的男人紧了紧身上盖着的棉被,替妻儿栊紧被角;或有夜半更夫寻着一条不甚寒风凛冽,大雨漂泊的街角惆怅垂眠。更声渐断,钟鼓生寒。
大雨漂泊,雷声惊惊。道道有如银蛇的光弧游走在天地之间,惊醒了无数睡梦中人。只是在这凄风苦雨难眠的夜色里,无甚月光的昏暗天地中,那个明眸皓齿的女子,他再也见不到了。再也见不到她浅笑容颜,再也见不到她温和笑意自挂的脸庞,再也见不到道让他一度堕入魔道的倩影。
道士不忍再顾。手攥天雷,一掌劈下,风声大起,百草低伏。一座座烛台灯火熄灭,横舟镇中一片寂静。
昏夜沉沉,暗淡无光。
娇媚女子既然一招得手,自然不在留有余地,白鳞大蟒淌水而过,可截山海。长达十丈有余的蛇身游走在风雨之间,垂下那硕大蛇头,磨牙允血,跃跃欲试。
温知良愣愣出神,低头难语。
“雕栏玉砌,昨是今非。”垂眉不语的道士伸出细长手指凌空虚点,道道光彩从他细长指尖流淌而出,如灯火荧荧,皓月闪闪。
灯火明灭,一望无尽。
白鳞大蟒越林跨空,呼啸而下。
“道长,世间痴情不过沧海回眸一瞬,福祸执手不过心猿意马忍顾他身,你又何必执着。”大蛇声音柔媚,长尾甩下,断金裂石。
它眼眸闪烁,如泛秋水。
“日月山河,百川风光。”
“邪魔外道,岂明我意。”道士脸色发紫,怒声大喝,天空电闪雷鸣,更显风雨急色。
真人一怒,道法菩提。
他喃喃道:“我再也看不到她柔和笑脸,再也看不到她招摇青丝。再也看不到她一袭黄衣乘快马,看不到她溪水崖畔浣旧衣。”
“这些,我温知良再也看不到了,我都看不到了。”道士惨然一笑,伸指勾过断落青丝,指间明灭,真气浩荡而出,照耀得四周有如紫色殿堂。
“斩下三尸破己执么?”沉默老翁猛然抬头,望着一脸惨淡光景的道士。他真的很想趁他出神之时痛打一次落水狗,奈何前车之鉴在前,觉得自己若如此唐突前行,实在是有些不敢拿捏。可看着那个低声自语的道士,大有一剑破己执的风度,若是被他重拾大道根基。他觉得有些不可接受。
凭什么你一道天师道的密宗符文打断了老子气机修为,要老子眼睁睁的看着你羽化升仙。
老翁不在犹豫,两脚蹬地,快若离弦。
他冲势迅猛,不等前面拦路的诸多光点快速让开,老翁如钢浇铁铸的身体早已撞翻了诸多的光点。
惨叫声一片片响起,还未到道士身前,他一袭文士长衣已是便布斑驳。不等手执浩渺天雷的道士举剑砍向自己。老翁指间缠绕的藤蔓树叶对着道士聚集抽打而下。
势如狂风劲卷,浩如烟海云生。
“温知良,你想得到大道根基,一斩顽愚痴念,老子偏偏不给你这个机会。偏偏要压下你修为,要阻断你天道根基,让你这穷居一处的真仙永世攀不到赵青峰的高度。”他神情狂乱,双眼赤红。显然抱着玉石俱焚的态势。
画蛇添足的妇人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居然是这个结果。她有些气恼伤神。
蛇首轻抬,寒意阵阵。
袁宽亮蹲在远处,不言不语。他垂首不言,想着那个一袭红裙的女子,不愿抬头,也不愿回头。哪怕此时已经可以说是再无相见之日,再无回首之期,他依旧不想抬头。
“少年负笈,几遇红衣啊!不过是她独独一人而已。”
汉子黯然神伤,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倒是站在一旁观战的张许,心中火热滚烫,看着世间仙人伸手摘雷霆的浩荡威势,神色狂热,沉迷其中。
他摩拳擦掌,胸中火热。极想冲出,可看着这等神仙打架的风彩,他又难以迈动脚步,觉得自己这点修为到真是有些萤火与皓月争辉了。于是他只得悻悻然老实的站在原地,幻想着若是哪一天自己可攀上这等大道机锋,又该何等神色风采,何等气势凌云。
汉子想到后来,不敢再想,回眸张望之时,恰好看到了道士指尖绕雷霆,一剑开苍穹的绚烂光景。
“这一式,其名遗篇。”
温知良身形稍动,举剑扶摇。
“这真他娘的是仙人!”张许激动欢呼,难以自抑。
温知良气势既被阻断,也不冲波逆折,迎难而上,反而收气蓄力,先解眼前之危。
一剑浩荡八百里。
老翁带着癫狂笑意,双眸赤红。怒撞而来。
一人一妖相距虽然有着数十丈距离远近,可凭借他千余年的修为气劲,如此距离不过凡人回眸一瞬。
两人交手之处气焰如虹,四处狂卷。百草低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