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上那双破烂的布鞋,伸手抠了抠脚趾。又对着那满是污泥的脚趾轻轻吹气一口,似叹似讽的说道:“黑子,我等庄稼汉子,不兴这么油头粉面,装扮妥帖。”老头说完,又斜睨江燕容一眼,语重心长的说道:“装扮吗?妥帖就好。何必打扮的如同鳏居寡妇一样。”
老头兀自不觉的又将先前抠脚过脚趾的手指,凑近鼻子闻了闻。
江燕容怒气冲冲转过身子,看着此刻颇为悠闲自得的老头,她一张精致的俏脸上满是阴沉。
“什么叫偷鸡摸狗,鳏居寡妇?”江燕容咬牙问道。
“偷鸡摸狗的勾当就是偷鸡摸狗的勾当。难道还需要我老人家解释言语。”老头转过身来,呵呵一笑。
江燕容怒气冲冲的举剑扬眉,几乎就要将长剑架在这个为老不尊的“马叔”头上,可她奉着师父令谕而来,不好违背。只好站在一旁,暗生闷气。
张许剑眉稍扬,显然也很不适。
老头独坐不觉。瞥见江燕容收起三尺青锋,他乐呵一笑,这才收敛了些许神色,也不再拨弄沾上许多污泥的脚趾,而是站起身来,扫过众人一眼,爱理不理的说道:“诸位一路车马劳顿,想必已是极为辛苦。长老已经备好茶水只待诸位享用。”
老头不待众人反应,独自起身。牵着黑子那粗糙大手,绕过众人径直往北边而去。黑子走过几步,对着众人回眸一笑。尤其是扫过俏脸生寒的江燕容时,他猥琐脸庞更显无耻之色。
众人目瞪口呆!
男作女名的洛雨牙关咬的咯吱脆响,若不是碍于张许情面他大有纵马离去的姿态。
张许脸色阴沉,不好发作。他冷哼一声,转过身去,望着远处风景发呆。饶是一向修养颇好的二品高手,此刻也是面沉如水。他轻声道:“且随我去拜会了长老却来言语。”说完话语,张许调头直走,行的片刻揉了揉眉心。
“几夜不眠,身心俱疲啊。”张许停身自叹。取下背负的长剑,目中满是疲惫。他张许自从突破到了二品高手的境界,到哪不是被奉为上宾,何曾受过这种待遇。
而洛雨与江燕容则是走在众人最后,两人闲聊话语,以期转移黑子并那马叔带来的不适。在洛雨讲过几个颇有好笑的笑话之后,江燕容这才面色好转,脸若春花。
两人走过几丈远近距离,见张许止步不前,一向内敛的洛雨开朗一笑,拍了拍大师兄宽阔的肩膀,笑言道:“三尺青锋,也有不能断之事。”
张许剑眉稍扬,抬头望天。颇有些不以为然。汉子猿臂稍展,一步跨出丈余之地,意气风发的说道:“但三尺青锋能除魔卫道,换来一个朗朗乾坤。”
众人听之一乐。
幽静密林中,雪大狐狸穿山绕水,一路狂奔,等到带着李知宇赵晴柔两人看遍了许多林木幽景,这才放松脚步而行。
河鲤尾鳍一翘,随意拍了拍四处粘叶的藤蔓。狐狸见它此刻悠闲如斯,眸子疑惑惟恐有变。不在闲逛耍景,跃过树梢,回到了它那三尺安生之地。
几经折转,脚步终停。
小姑娘一路观景大声嬉笑,此刻自然也是疲惫。她眯着眸子见四周景物不再快速浮动,拍了拍脸颊,一把抓住了它柔顺的毛皮,滑下了狐狸平坦宽阔的肩背,直往面前的一棵大榕树根部而走。
榕树二十余丈高低,枝叶开阔,邻近树干可见皲裂纹路。枝叶却是青翠无比,毫无秋霜沾染的黄晕。少女抚了抚满是岁月痕迹的皲裂树皮,指尖满是暖意。
“大狐狸,这就是你安息之所。”小姑娘轻声问道。狐狸伸长它那银白雪亮的头颅轻轻点头。见少女迟迟站在洞前而不动,它轻嘶一声,当先走入了这幽深的树洞。
树洞寂冷无声,多处折绕,四周虽然微有暗意,但大多都是暖色有光,极为透亮。赵晴柔一步一停,慢慢摸索而入,走的片刻,不仅没有自己先前意料的冷清之感,反而有着阵阵暖意绕体而来。除却偶有水滴落下的咚咚之声显得寂静孤伶,大多也还可以。少女行走片刻,一路抚着树洞驳杂而不一的条条刻横。
指若抚花,尘埃簌簌。
少女不知为何,她忽有所感,眼角微润,有如雨落。少年则伏在狐狸温暖的毛皮上,笑意喜上眉梢。
好梦有眠,躯寒有温。
狐狸衔鱼当先而走,它忽有所觉的回过头来,看着赵晴柔眼角泪痕点点,轻嘶稍折,伸出舌头舔了舔少女的脸颊。
赵晴柔破涕为笑,她忍不住问道:“久居此地,是否孤独?”狐狸喉中咕噜作响,终究没有言语。它低着雪白脑袋一步跨出,片刻间行出许远,待得到了一张满是古意却已经腐朽落迹的画前,狐狸眼角含笑,晶亮眸子宛如流云满是喜意。它伸出粗糙长舌,舔了舔这幅已然经过许多年的厚重画卷,温润的眸子中浮现一道道色彩。
当年红衣走天涯,如今青丝成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