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不饿死也会冻死。”
“那、那他呢?”
“把他拖过去,若是弃置在这里的话刚才还出手救他干嘛?”周宇翻了个白眼,有的时候他觉得跟牛交流比跟女人交流要稍微容易一些。
第八节车厢比这里好不了多少,只不过都是活人。看容貌装扮应该是流民,因为没有银狡手下兵士那样统一着装、整齐划一。他们普遍伤得比较重,无人交谈、无人走动,一个个摊在地上、角落里,哀鸣悲泣之声不绝于耳。大都督从他们身边路过,躲着地上横七竖八的手和脚,一些人看上去早就没了呼吸,也有一些仍在苟延残喘。
是什么人把他们伤得这么重?又是因为什么?
这里比前面冷上不少,一些窗棱上钉凿着长条形木板,下面压着某种薄铁皮,又用麻布垫封了四边边角。但纵是如此也收效甚微,疾速行使的风轮,没有阳光和取暖设备的地下城之间,倒灌进来的寒风冻得人瑟瑟发抖。
“是起义军。”蜥女看着这些人,轻声说了一句。
“起义军?起谁的义,造谁的反?”周宇感到不解,他回头示意二女把刚才拖过来的重伤员找个地方安置。虽然自己倾尽全力施救于他又把他运回战友身边,但仍不能担保他活下来。
临走时,他捏了捏那人的手。刚醒转过来的中年人,微闭了一下眼睛表示感谢。
不出周宇所料,第九节、第十节车厢是空的,而且比之前的更冷,无法久留。他早就想到,如果这里比刚才的车厢更适宜养精蓄锐、休养生息,那些起义军的残兵还会挤在第八节车厢里,凭靠简单的防寒措施来抵御低温吗?
“卡尼,我有一点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走到最后面来呢?”蜥女一看周围终于安静了,才说出心中的疑惑。
“我想证实自己的一种猜测。”
“什么猜测?”
“我猜车尾的那人,也就是二皮狗口中的老猪头同志,已经死了!”
“什么?死了?”蜥女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身上皮肤微微泛起皴皱,这是她紧张时的自然反应。
“嗯,二皮狗说他上岗以来的十年时间里,从未跟老猪头碰过面,两人自顾自的干活儿。以第六节车厢为分界,前五归二皮狗、后五归老猪头。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
“可是你是怎么知道他已经死了的呢?”
“后五节车厢已经是现在这种模样,如果他没死难道不该出来管一管吗?就算不管,就算这些舞刀弄枪都是当兵的事儿,那他总得出来维修一下管道、检修一下窗子吧?你看看这里都烂成这个样子了,有修理过的痕迹吗?”
“的确没有。可是,你从二皮狗那里出来就预判到了这么多事情?我猜你最初的目的并不是这样吧?”
蜥女是个聪明的女孩,想要瞒她需要精心设计一番。这一点,周宇自然是知道的。其实他的想法非常简单,他想留在车上。
为什么,原因有三点:第一,目前来看比较安全的地方就是这风轮之上。而风轮上最安全的地方,是二皮狗所在的车头抑或是老猪头所在的车尾。要找一个地方养自己的脚伤,并且让蜥女安心生产,这两个地方绝对是首选。还记得他之前的那个问题吗?他问二皮狗这些年下过车没有,既然没有那就说明没有人来换班,也就不会露馅。
第二,至于为什么不在当时就宰了二皮狗取而代之,他必须要确定车尾处的老猪头是敌是友,别自己这边刚把事情办妥当,躺得巴巴适适的,老猪头就寻上门来,那不是包子变披萨——露馅了吗?尤其是目下这种局面,噗喜团的堕落先生肯定在发动着各种资源追杀自己,能够有一个密闭空间藏起来简直再幸福不过了。
第三,车上不缺食物水源。见天儿你杀我、我杀你、一句话不对路子就拔刀相向,没有一天不死人的地界儿上,还会缺少盘缠供给吗?就算再不济,以乘务员的身份勒索乘客上缴一些“费用”没有问题吧?什么,你说风轮从来没收过车票?告诉你,改了。从今天开始,从本人开始,收!每人两根白条儿,别废话。不坐下去!
周宇把自己的想法向蜥女简单阐述了一番。对于他为自己设身处地着想,找一个隐蔽之所生孩子的打算,蜥女其实是十分感动的。但因在江湖上游走久了,她的情感表达体系不是那么突出,甚至有一些退化,所以只能用低头沉默和谢谢两个字来表达。
男人有的时候不说,是因为他觉得没有必要说。什么事情巴拉巴拉个没完,自己就算不嫌累别人也会嫌烦。有朝一日,需要明白的时候自然就明白了。而这一点,正是女人无法接受的地方,她既希望你能够毫无保留、喋喋不休,又希望你老成持重、稳如泰山。
女人,好奇怪。
周宇的手终于抚上最后一节车厢的把手。二皮狗口中的老猪头应该就在这里了,至于打开以后是一具死尸还是一具干尸,抑或是一个活蹦乱跳的人,他没有十足的把握。现在大都督唯一关心的事情,就是能不能说服二人中的一人离职去周游世界,而把这么痛苦、孤独、残酷、血腥的工作交给自己。
什么,你说他不会开火车?不用会开,他在第一节车厢借着二皮狗嗑瓜子的工夫,详细调研过了。那里除了三个拉手没有别的复杂设备,想必应该是启动、制动和警示(鸣笛、闪信号)吧。
哐的一声,满怀疑惑的大都督刚推开半扇门,巨大的过堂风就灌了进来,固定门的合页丝毫没有任何抵抗,整扇门被卷飞了出去。车速太快,尽管周宇竖着耳朵等了很久,也没有传来丁零当啷车门坠地的声音。
眼前的一切,让三人目瞪狗呆、不敢相信自己视神经反馈回来的信息。
因为,没有第十一节车厢,他们已经走到头了。
更没有在最后一节车厢里的老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