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这回认认真真,里里外外把花猎户打量了一遍,这才坐下来喝起了热茶,任谁冒这么大风雪出行,心里难免都会有些小情绪。
乘着喝茶的功夫,老先生用余光瞟了一下屋内,用稻草拌稀泥晒干的墙砖,用葫芦晾成的水瓢,坑坑洼洼的大方桌,还有一个用铁丝自己做的电风扇,看上去要多节省有多节省。
大先生心里长叹一声,口中却道:“我这个人心里藏不住事,本来昨天就该来了,结果昨天下雪了,今天真的不能再等了,总感觉还有事没做!”
“不妨事的老先生,晚些时候没关系,您看下这么大的雪,摔着您可让我怎么办呀?”花猎户眼中有水光涌动,要说不感动,那是假的。人心都是肉做的,这个特别的下雪夜晚,足以让他铭记终生,终生难忘!
“我也想晚些时候,可他呀,就是睡不着!”大先生指着自己胸口,笑道。
似乎听见外面说话声,内屋这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花,谁来了?”
“是老先生来了!”花猎户脆生生道。
“啊呀,我听花说外面下雪了!老先生怎么可以这个时候来呢?”女子有些怪道。
“不碍事不碍事的!”大先生摆了摆手,往内屋走去,边走边道:“娃呢?让我看看,男孩女孩?”
不等花猎户接话,女子即大声道:“是男孩!”看的出来,她很开心,也非常自豪,要知道,这个时候,乡下人重男轻女的观念还是相当重的。
大先生伸手接过襁褓中的婴儿,左看右看,越看越喜欢,看着尚在酣睡中的婴儿,他伸出食指,轻轻刮了刮婴儿的小鼻子两下,不经意间喜上眉梢,侧身对花猎户道:“男孩好呀!你们花家有后了,我听说你们花家以前是从外地迁移到东流镇的吧?”
“是的老先生!”花猎户答道。
大先生瞬间明白了什么。那时候,土地基本上已经固化,短期内调整的可能性不大,外来户能分到的田地相对要少一些,他心念急转,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笑道:“好呀!既然这样,我就借雪应情,这孩子不如就叫花擒雪,擒拿的擒,下雪的雪,你们觉得怎么样?”说话间,大先生伸出右手,一把拿捏住花猎户肩膀,做了一个擒拿的姿势。
“啊呀,花擒雪,还是老先生有学问,打死我也想不出这样的名字!”花猎户眉开眼笑,凭他肚里墨水,就算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如此诗意,与众不同的名字,高兴之余,更对花擒雪,满怀期望。
“谢谢老先生!”女子也附和着。
“哈哈哈哈”,大先生开怀大笑,心底的一点闷气,早抛到九霄云外,转身把婴儿交到女子手中,小心帮婴儿盖好被子,这才跟花猎户一起到外面吃茶。
花猎户自是谢了又谢,跟大先生说起了陈年往事,山里人就是淳朴,巴掌大的地方,总能聊到一块去。
两人攀谈着,不觉夜深,大先生要自个回去,花猎户哪里肯依,非把大先生送回了家才作罢。
第三日,风雪骤停,气候开始逐渐恢复正常,有道是夏天里的雪,它长不久,来的快,去的也快。
只是风雪一下数日,给山民带来了极大不便,眼看即将成熟的庄家烂在田地里,山民内心的奔溃,可想而知!
所幸国家久无战事,粮仓储备正充足,又打压奸商,及时调度,严禁暗中提价,并未造成多大影响,此事揭过不提。
转眼间,小擒雪在姚潭村逐渐长大,既没有表现出过人的天赋,也没有卓越的才情,与其他人家孩子,并无二致,倒是该吃吃,该喝喝,好像这一场大雪,对他是丁点影响都没有的!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从小擒雪此时的穿着可以看出,他们家其实并不宽裕!打着补丁的裤袜,以及明显别人家孩子穿剩下的衣裳,偶尔还会有些男女不分的打扮,惹来一众大人取笑,足以说明一切。
不过山里的孩子有一点好,就是皮实,或者说脸皮厚,不会在意别人如何去评头论足,又或者说少不更事,还没到爱美的年纪。
这时候,小擒雪常干的事情,就是和小伙伴们一起撒尿和稀泥,然后搓泥巴,捏成长的,短的,方的,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