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之滨莫非王臣!我大明四海一家,邛州并非化外之地,哪里有王法管不到的?”
    那个精壮汉子一听,立即把扁担往地上一掼,道:“好好好!这个官说他管得到我们邛州的杨天官,我们都跟着他去,听他怎么跟杨家讲理去!”一大群人顿时围了过来,两个骑兵见势不妙,立即拔出兵器,逼住前进的人群。
    贺有义根本不知道这个姓杨的人是谁,不过他一听“天官”二字就知道糟糕了。这“天官”二字可非同一般,一般只能用于朝廷吏部的官员。吏部是六部中管官的,排名六部第一,尚书一般都兼着大学士。吏部中的文选司,更是号称天下第一司,连新科的进士官都得小心侍候,免得被发配匪乱猖獗之地,糊里糊涂把命丢了。贺有义刚才说话时面对一群农夫,难免托大了,现在感觉有点下不了台。正犹豫间,人群中一阵骚乱,又有一伙人提着刀枪棍棒推开人群挤出来。一个相貌富态无比,带着员外帽子的人对贺有义喊道:“是谁想管我天官家的事啊?你是哪个衙门的,还是哪个贵人家的?”这群人看来就是与农民打擂台的大户了。
    贺有义现在知道这些事不好管,也不能管,只好拨转马头准备向朱平槿报告,却不知朱平槿已经骑马站在他身后。
    朱平槿没有对贺有义说话,也没有理会那员外,只是前出几步,亲切地对着那领头闹事的精壮汉子微笑道:“真是一条好汉!有胆气!你叫什么名字?”
    那精壮汉子得了少年贵人的称赞,心中敌意顿时消散不少,便道:“小民王大牛。不是小民闹事造反,确实东家的租子收得太多,我们都交不起。”这时他手指一位怀抱婴儿的妇女道:“公子您看,她家的娃儿已经饿得不行了。”
    朱平槿立即对贺有义道:“传令曹伴伴,让他把我们的干粮拿出来。你领着兵士去分给饥民们吃。注意一次不要给多了!人饿久了一下吃得太多,容易噎出病来!”
    孙洪凑过来也道要去。朱平槿点点头,孙洪连忙去了。贺有义本有心劝谏朱平槿,但看见世子并没有与自己商量的意思,只好转身找干粮赈济灾民去了。
    朱平槿跳下马来,把缰绳一扔,后面的骑兵赶快抓住。他笑容满面地走近那王大牛,示意那王大牛跟着自己。见着王大牛老实跟上来,他便一屁股坐在路边的土坎上,一边让王大牛坐在自己身边,一边让大家都找地方坐下,只是把那群东家的人凉在路中间站着。
    王大牛得了一块核桃酥饼,顾不了与朱平槿说话,先大吃起来,却因吃得太快噎住了,朱平槿忙叫曹三保拿水来。王大牛舔完手上的残渣,这才意犹未尽地说道:“公子这饼真是好吃!小的一家人从没吃过。”
    朱平槿道:“等会儿你给家人带几个回去,让他们都尝尝。”
    王大牛涨红了双脸道:“公子真是好人!我们真不是闹事造反!我们只是饿得不行,一起要东家免了去年的欠租。从去年秋收到今年夏收,小的全家七口人,只剩下三石粮,五个兄弟,一个老娘,还有个小妹,怎么吃的饱啊!这两个月,我们兄弟五个每天都要上山,看能不能打些野兔什么的,填填肚子,可是您看这春寒的,山间哪有什么野味啊?小妹倒还能挖着点野菜充饥。杨天官家这时候来催租,不是要我们的命吗?”
    朱平槿问道:“东家收几成租子?”
    王大牛道:“地好的收七成五,地差些的有收六成五的,有收六成的,山边的石头地有收四五成的。反正收多收少,都是东家一句话。小的看公子必定是官府家的富贵人,能不能帮小的们说句话,把去年的欠租免了,今年的租子少收点。”
    周围的农民并没有光顾着吃食,见王大牛与那富贵公子攀谈,早伸长了耳朵听消息;贺有义、孙洪以及那些护卫兵将也没有闲着,他们也在注意着朱平槿的一举举动。
    在周围热切盼望的目光注视下,朱平槿只是笑着对王大牛道:“好啊。不过我们要说好,本公子若是给今天在这儿的人免了租子,你们兄弟就跟我走,好不好?”
    王大牛看了一下周围的乡亲,犹豫了一下:“我倒是想走,这田是越种越穷,人是越种越饿。只不过小的家里还有老娘小妹……”
    朱平槿笑道:“你们五兄弟商量下,留一个照顾老娘小妹,其他的跟本公子走。本公子保证你们兄弟有饭吃,还有点饷银拿!”
    王大牛这次不犹豫了。他道:“公子是好人!就算公子你让我们当丘八搏命,我们也跟定你了!”
    朱平槿哈哈大笑起来,对王大牛道:“你敢说敢当,是个好汉!”,又对曹三保吩咐道:“你去把杨天官家里的那个管家还是庄头的下人叫过来。你就说我认识他主子杨伸。”
    “要是他们问起主子您呢?”
    “你就说本世子管蜀王爷叫爹!”
    注一:该书生或在几年后张献忠举办的首届兼唯一一届科举考试中勇夺状元,并同样大秀书法,令张献忠痛感蜀中人才众多,难以驾驭。故而将他斩首,并斩同科应试之人,史称“大慈寺惨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