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草木盎然。
听说嫦云把上京的丝绸锦缎全给垄断了,绣娘们赶工赶的昏天黑地,也还是来不及供上她所需的八幅缎。
听说茂嫔和济贵人有贵妃撑腰,在宫里肆无忌惮,已经接连拉下淑妃丽昭仪等人,连带着瑀夫人的地位也岌岌可危。
又听说以大皇子公孙刖为首的朝臣们暗自结成一派,每日必有一封折子要提及后宫,就差明说璟贵妃血统不正,又牝鸡司晨。
消息一阵阵从上京传来,听的简直叫人头皮发麻,就是没亲眼看见,我也能想出嫦云如今的日子;
这才是真的踩在刀尖上,丝毫不给自己留退路啊
“你父亲留在榆关的人马如今正好为澜恭所用,眼下的时机,她借势挑起骧国内乱是势在必行”傅忌说的头头实道,反倒衬托的我像个傻子,只有经了他提点,才能从一想到二,而不是只顾着心疼嫦云。
“就算公孙嘉奥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彻侯宽容,怕是也要忍不住伤其根节”傅忌抬手给我递了块粉蒸糕,又侧过脸轻轻咳了一声,才补充道:“可话又说回来,若不是有侯府暗中支持,他们怕是要将你妹妹千刀万剐,亦不能解恨。”
我接过糕点,却没有吃的心情,叹了一声又一声:“所以这才是为难之处,若是嫦云失了靠山,单靠着公孙嘉奥的宠爱,怕是下场连成妃都不如”
“那就要看他对你妹妹有多深的感情了”傅忌人在丘祢,也不是当年的九五之尊,看事自然愈发清明,仅仅是以局外人的角度,道:“但就目前来看,起码也不少。”
“对,你说的都对”我下意识的,还想叹气,但下一秒就给收住了。
静香说女人一旦开始叹气了,就代表她的心已经开始老去,而后人也会老的快,皱纹就一点一点开始爬到脸上了,跟她那个倒霉的娘一样,看见家里头要把她送给官员做小妾也不敢吱声,就只知道哭,哭的苦大仇深还极其欠缺美感,难怪她爹连结发之情都忘光了。
人还是要多笑笑,心放宽些,才不至于被残酷的现实给压垮。
就算傅忌说的那样清楚了,但依旧没什么用。
远离上京,就等于远离了权利中心,就是想出一万种解决的法子,仍是鞭长莫及。
傅忌看了看,见我很明显的高兴不起来,决心以后还是少说些上京的事吧;
省的惹她心烦。
虽然看她拐着弯地来问自己,那副小心翼翼,又兼之躲闪的神情,感觉也很不错。
其实吕家如何,吕嫦云又如何,他一点都不在乎。
他只是把所有的私心都留给了他的仙仙而已。
那样无微不至的照料,那样毫无保留的笑容,似乎夜间那股难以忍受的疼痛,也可以悉数忘却了呢。
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愣是发愁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才发现傅忌一直在看我,眼中的关切叫人心里一暖,便强打精神,也拿了块糕点递到他嘴边:“来,阿忌也吃。”
“仙仙”傅忌苦笑道:“你明知我不爱吃甜。”
可话虽如此,他还是很顺从地凑了过来,就着我的手咬了一口,似有若无的,还咬了咬我的指尖,道:“有点腻。”
消磨完了一下午,解决了一盘粉蒸糕并一壶新茶,我肚子饱了一半,还有一半纯粹是茶水。
傅忌陪我在外头说了一上午的话,方才说有点累,要去再歇会儿,我一边埋怨他近来怎么越来越嗜睡了,一边却还是推他从外间进了里间,替他除了外衣和锦靴,又掩好了被子,才踮着脚尖慢慢地退出来。
刚出来没几步,阿宝就跟幽灵一样的窜到我身后头,看样子刚打了水回来。
她不光人像,就连声音也很像幽魂,以前是大嗓门话痨,现在则是动不动就一个人躲到厨房和庭院的角落里,嘴巴里也叽里咕噜的,叫人以为她整日除了打水,便是施法念咒,有点民间跳大神那些人的腔调。
我说不上来的,刚来时还不讨厌,如今却是越看越讨厌,可偏偏傅忌脾气好,只说让她少来伺候,也没把人给赶下山去。
等什么时候有空了,我就再跟她吵一架,争取一鼓作气地把她给刺激走吧。
我一点也不想看见她了。
看着女人施施然离开的身影,昂首挺胸,似乎时刻都在提醒自己,她和傅忌才是天作之合。
阿宝低头,把水桶里的水一股脑地倒进大缸里。
她的手有些发抖。
从来没有人告诉她,她也没有向任何一个人讨教过。
原来这就是嫉妒的滋味啊
它就像一条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