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了一件事;
泡沫吹到一定大小,它自己就破了。
我没有去广寒宫。
刺激感已经没有了,我也没了头回鱼死网破的勇气,还是保持些距离的好。
我跟静香一人捧了一盆花,我捧的就是普通的黄菊,她捧着的叫绿水春波,昨天才刚刚催开,是南方少有的绿菊,静香养了几个月,三天两头浇一次水培一次土,宝贝的厉害,也就赏花会才肯抱出来。
百花主人不是人人都做得的,得调配好一众姐妹的的关系,不然这个排挤两句,那头又撺掇两句,这赏花就赏不下去了。
我陪在嫦云身边,看这小宴无趣的厉害,一干才人选侍的都没什么新意,秋贵人也是捧的黄菊,看来也是好久没侍寝了,手里头并不宽裕,弄来弄去就只弄了这一盆,哪像金贵嫔阔绰,什么金丝垂柳、什么胭脂点雪,五花八门都占齐了,我看她不像是来赏花的,倒像是来砸场子的。
饶是我见多识广,也没见过一下有这么多稀有品种,静香肯定是高兴的,她没别的爱好,人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处栖身,有一小块地养花弄草。
如果时光倒流,能回到从前的靖宫,那么我一定会竭力扶持她,让她替我固宠,让她替我生傅忌的孩子。
可惜,没有如果。
那么多女人都在,两道粗眉毛这时候画就不合适了,反倒叫人看出来,我出来前只在脸上搓了搓粉,把眉毛和唇色弄淡,又故意低着头,似乎也没人看出来。
公孙嘉奥不来,那么焦点自然都落在了金贵嫔这里,商户只比农户高了半级,金家是砸钱捐了官,才一路有今天的位子,那么多人笑她,说她是个金银堆里出来的‘大家闺秀’,可人家就是有钱,有钱到哪怕恩宠不再,她也能用金钱秒杀宫里相当一部分女人。
我不羡慕金妙意,但我羡慕她可以用钱砸死我。
我现在就是把狐裘拆成几百块,也是砸不死人的。
把视线一转,我发现洛之贻那个小贱人也来了。
她此前一直称病,看这样子,倒像是真的病了。
就算拿了厚厚的脂粉去遮盖,但仍是难掩下面的苍白。
还美人无肩呢,以前好歹生了个讨男人喜欢的妾相,如今就是一脸苦相,有点朝着怨妇的方向靠拢了。
我生出了些幸灾乐祸的心思,但嫦云轻飘飘的一个眼神,我就把脸上那股要发未发的窃笑给收回去了,规规矩矩的,跟乌梅子伺候我时一个样。
淑妃从来不叫人失望,不知她是用什么方法把皇帝请来的,看公孙嘉奥的穿着,今日朝政应该不是很忙,就是割韭菜都不用割那么就久,何况是惩治那些个罪臣贪-官。
万松雪是不屑来这样人多的场合的,大皇子受成国公牵连,她也要避嫌,也不知有没有把洛之贻给记恨上。
金贵嫔原本被大伙簇拥着,皇帝来了自然也要靠边站,公孙嘉奥先是饶有兴致地和淑妃品评了一番,后边看见嫦云带的绿水春波,还有那盆一看就很敷衍的黄菊,甚至还夸了几句。
这就是同人不同命,人家花了钱弄了那么多宝贝名花,他看都不看一眼,可璟妃这儿出去的,就是路边一棵草圣上也肯给面子说句夸赞,这样的落差叫在场的人很不平衡,除了成妃病歪歪的没气色以外,也就淑妃还能保持完美的笑容,继续她的表演。
到了吴美人,她也没什么新意,那花半新不旧,和秋贵人端上来的一个样儿,皇帝看两眼就别过去和淑妃说话了。
静香偷偷地扯扯我的衣袖,趁着宴席正热闹时偷偷跟我咬耳朵,只是嘴巴动,人却不动,问我道:“今天怎么颐夫人没来,她不是和咱们娘娘一直交好的么?”
“常夫人前天递牌子进宫了,想见翁主没见成,最后还是哭着走回去的”我压低了声回她:“她人一走,翁主就病了,病的可厉害,也不肯传御医,有颐夫人过去帮衬着,总不至于出事儿。”
静香听了就点头:“我还说呢,要是颐夫人来了,保不齐就要被贵嫔她们挤兑一场,还是不来的好。”
我听了不由得轻笑:“就你还操心颐夫人,先管好你那宝贝花儿再说。”
这一句说完了不要紧,我立马就发觉出不对劲了。
什么时候,宴上居然鸦雀无声,吴美人坐在地上,花盆碎的四分五裂,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呢。
我听见上头金贵嫔嘀咕了两句,声音不大,却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方才,是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