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说,她只是远远地看了看,只瞧见翁主孤坐的背影,就回来了。
仅仅一个背影,就已是满目萧然。
颐夫人是及笄了就被昭圣皇太后下旨嫁过来的,嘉世公主老早就死了,她连个娘家都没有,自然也不必奢求她对故国覆灭有多深的感触。
可翁主,却是实打实的可怜了。
我想,终究是我对不住她们一些,对不住嫦云更多一些,她一个人扛起了复国的大计,又将仇恨埋在心底,而我在这之前,就只会借着傅忌来逃避,把这样残忍又无奈的现实通通丢给了她一个人去应付
作为姐姐,我还真是很没用啊
嫦云是我的妹妹,可以说这世上除了她,也没人愿意这样包容我,还敢和我说怄气就怄气。我们幼年丧母,如今又丧父,剩下的就只有彼此,我气她与虎谋皮,她怨我沉溺过去,我们两个原本是很合得来的,只可惜方枘圆凿,生性就是不同,倒后来渐渐地都有了自己的棱角,虽不至于渐行渐远,可终归是合不到一块儿去了。
仇怨能放的还是要放下才好,当初的我或许还会干笑一声,说翁主横行了大半辈子了,也会有栽下去的一天,可如今的我过得很累,每天都非常非常累,翁主性情刚烈,舍得一身剐,宁可坐孤城,我自问比不上她,甚至我自己都和公孙氏的人牵扯在一处,纠缠不清;
我早就没什么立场去嘲笑他人,遑论是说风凉话了。
“这雨总算是停了,再下下去,好容易屯的桂花蜜都要被淹了,再重做一坛又得等到明年”我对着嫦云发牢骚,桂花蜜我不喜欢吃,纯粹是嫦云爱吃甜的,我才肯动手给她做,以及我刚才发牢骚的重点其实并不在桂花蜜上,而是另一件事。
抱怨完了连绵的阴雨,我很想问问嫦云,问她淑妃脑子是不是被雷劈过了,重阳节好好应个景呆自己屋里摆弄茱萸不好吗,就非要弄个赏菊会,菊花又不是什么名贵的花种,宫里匠人所一捞一大把,我看都不要看了,又不是没见过,淑妃突然搞这么一出,这是安的什么心?
说到淑妃,嫦云就有点漫不经心,这是无名小卒,不足挂齿,她只是自顾地翻着书页,头也不抬,道:“我这儿还在发愁,听傅姐姐说,她手头上有一盆金边乾坤带,伺候了四个多月,前阵子刚刚窜出了些花苞,生怕天热天冷的,又枯了下去。”她说着又翻过一页:“我倒是想同她讨来,可她死活都不肯。姐姐你说,赏菊会那天,咱们该拿什么花儿出来才好?”
“别太出挑就行了”我想都没想:“静香喜欢弄这个,到时候随便拿一株,赏花赏花,哪有真赏花的,最后还不是得看人?”
吕嫦云听了就干笑一声,笑不达眼的,知道赏花没什么大不了的,犯不着这么警醒,于是也不提了。
面上端的住,才能在宫里不叫人看出深浅,她自个不说,那谁也不知道,其实吕嫦云方才心里着实是慌的很,一本博古通要捏在手里一直在翻,实际什么都没看进去,包括说拿什么菊花去花会,这也是她故意岔开的,就是在想到底要不雅把傅忌事儿告诉她,这几日晚上连觉都睡的浅,满脑子净想这事儿了。
心事不堪扰,她这就把书放下了,没办法,小时候眼睛受过伤,不能长时间地盯着一个物件,不然就要发酸,要流泪,这一宗毛病算是没法根治了。
闹困了就睡觉吧,大晚上的看书,没的把眼睛给看坏了。我见状,起身给她去的收拾床被褥子,收拾完了回过身,嫦云还是方才那个姿势,神色不太自然,像是酝酿了很久了,可又像是无从说起的样子,瞧着纠结的很。
“怎么了?”我奇怪地看着她。
吕嫦云心跳的快,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话,只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从哪儿都是不好说的,难不成就这么明晃晃的告诉她,其实她一直心心念念的傅忌没死,他从国破当日就被救走了,只可惜摔断了腿,也摔伤了心肺,便是你们相见,也没多少剩下的时间可以在一起了。
这样的话,是个人都说不出口的吧。
“没什么”吕嫦云敛眉低眼,轻声道:“夜深了,姐姐也早些去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