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一个月,便会暖和了,我们这里的春天总是来的晚一些。”说完这句话,客栈掌柜离开了房间。
几个人围坐四周,吃着从海泥里挖出来的蚬子,因为这难得的鲜味,倒也忘了一路的劳顿。
翌日,赵正和沈悦兮趁晌午最暖和的时候去海边散步。
黑崖镇不大,房屋也散落各处,居民之间离的较远。
因为冷,鱼群不会靠近近海,所以渔民都歇在家中,渔船靠在海边的淤泥滩上,被一个长长的锚拉着绳子固定着。
沈悦兮很喜欢看这些停靠着的渔船,有种倦鸟归巢的感觉。
海边风很大,即使围着披风的帽子,沈悦兮的鼻尖和脸颊还是被冻的微微发红。北方人常说春天乍暖还寒,有时候比冬天还冷,是那种阴沉湿润的冷,透过皮肤渗入骨头里的。
“回去吧,别惹了风寒。”赵正伸手摸了摸沈悦兮冰凉的脸,说道。
沈悦兮张望着无边无际的大海,舍不得离开,“再多待一会儿便好。”
赵正便不再说什么,用自己的披风将沈悦兮整个地包住,帮她取暖。
两人就这样在海边静静站了好久。
在茫茫无际的大海面前,人类会觉出自身的渺小,所以,悲伤便会淡一些。
“我们干脆在这里住下吧。”许久之后,沈悦兮说道。
赵正愣了愣,“住多久?”
“一直。”
赵正没有回答。在这个小镇,住一时权当消磨了,一直住下去便需要认真思量了,他赵正的余生真的要在一个海边小镇度过?
“那你想过没有,一旦回到京城,会有什么在等着我?”沈悦兮问。
“我知道。”
赵正当然想过,沈悦兮的身份想必皇上已经知道了,回到京城之后,他并不知道皇上会是追究此事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么万一皇上追究起来,你要如何?”
“若皇上真的不肯善罢甘休,那便我为王,主宰一切。”赵正的声音丝毫没有波澜,仿佛在说着一件轻巧之事。
沈悦兮的嘴角露出一丝阴沉的笑意,这个答案她很满意,若赵正为王,自己便为后,不但可以平反沈家的罪名,到时候管他是哪国的将军做的案,都能去兴师问罪。
她沈悦兮需要至高无上的权利来加持。
处心积虑地伪装了这么久,终于得到了赵正这一句承诺,她很开心。
为了达到目的,她甚至不惜牺牲了与忽拙的感情。
“可是坐上皇座并非易事。”沈悦兮收敛了笑意之后,淡淡地说道。
“我若想坐,自然能坐的上,我若想坐,十年前便已经坐上了。”赵正话里有玄机。
他至今后悔,当初先皇秘密召见他,问他是否有意皇位时,他摇了头。
否则,岳溪便不会死。沈家也不会被发配,所有的事便有了另一番样子。
可是当年的赵正,只想与岳溪一生一世一双人,过与世无争的清闲日子。
但是赵广,却一直防范赵正,处心积虑地除掉他身边重要的人。岳溪因为是兵部尚书之女,赵广怕她嫁与赵正之后,赵正的势力会如虎添翼,便在一次打猎中,派人暗杀了岳溪。
所有人一直都在传是赵正打猎时误杀了岳溪,但是赵正知道那一箭不是他射的。
赵正密会岳感时,告知此事,岳感时是相信赵正的,但是赵广已登基,一切成定局,若对抗只会死伤更多,岳感时便识时务地告老辞官,退出新帝即位后波谲云诡的朝堂斗争。
岳溪,成为最无辜的牺牲品。
“我的生命里,绝不能再有第二个岳溪。”赵正冷声说道。
那时候他太过年轻,年轻的只会隐忍。这一忍就是十年。
沈悦兮越发笃定了,想必赵正手中定是有着某种可以制约赵广的东西。
于是她转过身,看着赵正,“我也绝对不会是第二个岳溪,我要长长久久地活着,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赵正更紧地将沈悦兮搂在怀里,生怕失去般。她是他的光,是他的暖,是他枯死多年的心复活过来的良药。
他不能没有她。
当晚,赵正再度求欢的时候,沈悦兮柔媚地回应。她闭上眼睛,面前是忽拙的脸,睁开眼睛,面前是赵正的脸,她在这两张虚与实的脸孔中索性彻底沉沦。
反正在她从康平王府苏醒过来,决定要替沈家平反罪名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单纯的沈悦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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