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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0章另类辩论(加更)

,是圣人之徒,传承圣贤风范,可是在邺城的现实狠狠给祢衡了几巴掌,将他原本心中的坚持彻底打落,碾在污泥之中。

    然后祢衡便是彻底被玩坏了……

    祢衡本以为,就算是来到了长安,要么也是如同邺城一般,亦或是连邺城都不如,不想到了邺城之后才发现,相比较在山东来说,山西这一带的风气,简直就是开放到了极点……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这句话,虽然祢衡不懂,但是隐隐约约的能看得出来,能感受得到。

    关中三辅一带的人,明显精气神更足,思想更为开放,更为活跃,也更为自信。这种自信,不仅仅是表现在关中士族身上,也体现在关中的这些普通的农户,甚至是佃户身上。

    思想的活跃,自然是体现在青龙寺之中。

    当然,也不完全都是这样。

    比如在青龙寺里面,这些天天口中言必有仁德的,其实就和山东士族那帮子人差不了太多。祢衡甚至不止一次的看见这些天天称仁德的家伙,趴在酒楼栏杆之处,瞪着眼死死盯着胡旋舞,在嘴角流出了感慨的泪水……

    胡旋,胡者,谓胡人也,旋者,谓裙旋也。

    尤其是西域来的那些色目人,穿着无跟的舞鞋,伸展身体,用脚尖点地,高速旋转,裙摆高高飘起,露出……

    表演的舞台周边,简直是人满为患。

    不仅是如此,祢衡曾经以为关中都是一群穿着胡袍,腥膻味重,和胡人一样,动则杀人,蛮横无理,就像是当年的西凉一样,结果到了长安之后才发现,穿着胡袍的胡人也有,但是也有很多看着像是胡人的,却穿着汉人的衣裳,甚至觉得传上了汉人衣裳就很自得……

    这让祢衡感慨万千。

    如今的关中,已经不是当年的关中了。

    至少不是董卓西凉时期的关中了……

    有热忱的、有信仰的、有狂热的、有求利的、有不得不服气的、有把工作当成混饭吃的……

    这就是此时此刻的关中。

    这就是此时此刻的青龙寺。

    祢衡转过回廊,看见在一间厅堂之前围了不少的人,不由得往前走了几步,在围观的人当中,往内望去……

    这是青龙寺之中的辩论厅,厅堂的名字简单粗暴,『正论厅』,然后分成子丑寅卯等。厅堂之内宽敞明亮的屋子内,阳春的阳光透过窗楣,洒落在地上铺着的,从西域而来的织花毛地毯上。

    在织花毛地毯正中,便是有两人隔案而坐。

    而在厅堂下首,也坐满了人,而且人多到厅堂之内都已经坐不下了,便是像是祢衡当下一样,站到了厅堂外围。

    祢衡踮起脚尖往里看了看,一人祢衡认识,是王昶。另外一人,也是颇为年轻,但是祢衡不认得。祢衡仰头看了看在正论厅一侧悬挂着的木牌,上面写着『范阳卢氏』。

    『范阳卢氏?』祢衡有些惊奇,旋即有些恍然。

    看来都是被这个『范阳卢氏』所吸引来的,毕竟当年这个姓氏,也是在大汉朝堂当中响彻四方……

    开始辩论了?

    祢衡伸着脑袋。

    哦,还行,刚开始……

    只听闻厅堂之中,那名范阳卢氏的年轻人拱手向王昶说道:『小弟于幽州有闻,王兄满腹经纶,守山学宫大比之中亦是常年为翘楚……今弟有惑,还请王兄不惜赐教……』

    『贤弟谬赞,还请直言。』王昶说道。

    王昶之前也是辩论小能手,后来出仕之后,便渐渐少了参与辩论。

    这一次也是因为范阳卢氏卢毓相邀……

    卢毓是卢植之幼子。

    卢植可以说是东汉名声相当好的大儒了,卢毓作为其幼子,在豫州冀州游走了一圈,后来觉得曹操之下官场动荡不安,便是先期回到了幽州家中避祸,结果幽州又点燃了战火,只能是被迫再次离开,辗转到了关中。

    这一次找到了王昶,虽然表面上是要进行辩论,但是实际上么,还是为了扬名。而王昶作为太原王氏,和范阳卢氏之前就算是关系不错,因此才愿意陪卢毓这样辩论一场。

    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先站上舞台。

    卢毓微微环视一圈,发现聚集的人确实不少,心中多少有那么一点的紧张。

    王昶对着卢毓笑着点了点头。

    卢毓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今有商贾,贩卖货物,低买欲低,高卖欲高,富者家有万金,阡陌连绵,奴仆千计,宛如无封之王,无爵之侯,仓廪之中,米粟陈腐,庭院之内,衣锦铺张,此等之辈,不稼不穑,究竟何益于国乎?』

    王昶点了点头,伸手示意卢毓继续。

    商人的这个问题,不仅是今天卢毓提出来,很早的时候就已经是在青龙寺当中的一个非常吸引人的议题了,甚至可以说,自从斐潜将『士』压倒了和其他三者共同位置上的时候,『士』就对着『商』开火了,毕竟喷『商』是政治上的正确,若是喷『农工』那就是思想有问题了……

    卢毓继续说道:『今关中产业颇丰,瓷、茶、布、锦,兵器、战甲、牛羊、战马,以换山东之漆、角、胶、麻,靛青、茜草、松油、贝壳,若论其物,皆民夫之辛劳也,然东西何以异?关中三辅富之逾富,荆楚豫兖贫者逾贫?』

    王昶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点了点头。这个问题比前面的一个,才更有一些意思。

    和关中三辅不同,在崤山以东的农民这几年确实是过得很辛苦,苦不堪言。

    一方面,这些农夫他们要承受战火的侵袭,另外一方面还需要承担赋税和徭役。当然还有隐蔽的一条,这些山东的农夫还被迫分担了因为关中三辅而形成的工业剪刀差的伤害。

    山东士族为了维持原本的奢侈的生活,纷纷将贸易当中产生的差额转嫁到了普通的农夫身上,让这些农夫承担更多的支出,获得更少的报酬,承担更高的地租,更繁重的劳役,粮价一降再降,赋税一高再高……

    有产业支撑的,还算是好一些。

    毕竟关中三辅的工商业发展,也会让这些山东小庄园,小地主们眼红,多少会效仿着斐潜的模式来进行运作,开设规模的经营,比如统一生产,集中种植什么的,以便于更多的收集一些关中需求的麻草,靛草,松油,贝壳等等物品。

    再加上山东的商户基本上都是在士族的控制之下,为了获取更高的利益,这些商人又会在自身的需求和士族的要求之下,对于一些物品的销售提高售价,降低农产品的收购价格,进一步的对其下辖的农夫进行放血。

    从这个方面来说,卢毓对于商人的厌恶,以及对于山东农民的苦难的思考,也算是继承了其父亲的一些精神传承。

    王昶微微思索了一下,并没有立刻回答卢毓的问题,而是提问道:『若是以贤弟之见,当何以为之?』

    『农乃国之本也,故应重农。首先,当同耕同食,忙时贤能与民同耕,农闲之时,贤能可同织席授道……』

    『其次,当物有均分。人之所余,集于一处,由贤能主持分配,不得囤积居奇,亦不可二价,如此方可平正于民是也……』

    『其三,当散利于民。上之所好,下必从焉,骠骑之下,多有产业,摄利于民也,故下多仿效,长此以往,当为祸端……』

    王昶听着听着,不由得笑了起来。

    没想到这个卢毓,还真是……

    可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