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没有人听他的。
而且现在自己站出来不希望告子赢得这场辩论,却还被同门骂作叛逃、人,他又能如何?
只有长叹罢了。
告子避开了问题,把问题从平等是不是志、引到了“民众想不想平等”这个问题上,回答者就不可能是他们两人,而是下的万千民众。
那还辩什么?
论底层的煽动性,这儒生明白根本比不过墨家,他们的优势是游君王以保持千秋万代。
这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胜负在这些人决定来泗上相辩的时候就已经输了。
百家学都已经比起二十年前有了长足的发展,儒家革新的方向都被占据了:论利下有墨家、论农利益重农轻商有农家、论道法自然万民自化有道家、论富足府库有管子学派、论强军变法有叛墨和吴起以及西河学派……
儒家除了复古之外,再无别的路可走。
这儒生太明白这种局势下的可怕之处了:谁喊得最复古谁才是真正的儒生,到时候道义只会越发保守复古,不敢前进一步,否则那就是异端。
可这样下去,儒家只有死路一条。
除非变革,在“克己复礼”的理念之下,变为“克己新礼”,内核不变,以待将来,从而适应新的时代,等待将来的某一。
然而……现在这种“各家学都在发展完善、谁最保守谁才是真儒”的气氛之下,他要背着同门的唾弃、同门的辱骂、以及被开除儒籍的可能。
自己难道真的要如同那些诸子一样,自己出走现在的儒家,自成一派开宗吗?
听着耳旁的同门此起彼伏的谩骂声,儒生心中苦笑。
当骂声再度喧嚣的时候,这儒生终于选择不再和告子相辩,而是回头,冲着他原本的同门大笑不止。
他这一笑,下面的人都愣住了。
这儒生用尽力气大喊道:“庶子!不足与谋!你们都是废物,夫子之学,将要毁在你们手中!”
“以往相辩,那是依靠口舌,竟逐于宫室,希望自己的学为君王所用。”
“现在泗上的学,根本不是希望被君王所用,他们是给民众听的,他们已经有了五万军队、千里之土,他们根本就已经不需要再竟逐于宫室!”
“时代变了!”
“你们这些给君王听的道理,却想要服民众?难道不可笑?你们自己都不知道儒学该怎么才能行于下,给民众听有个屁用?”
“再辩下去,夫子之学早晚要毁在你们手里!”
“儒学不能变为什么都不可变的死学,要顺应时代而变,却保持能够被君王所用的内核,这样才有可能使得儒学大兴。你们这群人,喊得最卖力,我是叛徒,可你们这群蠢货才是毁了夫子之学的祸首!”
骂过了自己的同门,这儒生狂态尽显,又指着下面那些刚才为告子的一些称赞道家、杨朱学派的话叫好的那些人,亦是癫狂地痛骂。
“你们杨朱学派的人,也是一样的愚蠢。”
“你们想要人人不损一毫,人人不利下,可你们的义却又贵生不入军旅,你们觉得你们的学能够被谁采用?”
“你们这群人只能自修,却偏偏要出世,要参与下之争,简直可笑。”
“墨家可以蛊惑工商庶农,你们只能蛊惑那些自己有些财产却又害怕被君王夺走的人。君王不会用你们的义,农夫也不会用你们的义,你们出世又有什么用?”
“你们根本就不明白,现在下有资格希望人人不损一毫的,有几个人?”
“按你们定的,那些封地上的农夫也不能取封主贵族的一毫,你觉得他们会听你的?墨家要干的,是祸乱下;你们呢?你们只能跟在墨家后面摇旗呐喊,他们分了土地之后,你们才有资格什么人人不损一毫,人人不利下,不然人都没有一毫,损个屁?”
“你们还是躲起来,修身养性,全性保真,等到墨家乱了下之后再站出来吧!”
骂过了杨朱弟子之后,这儒生仍旧不停,又将手指指向了刚才为“自化”叫好的道家弟子,亦是开口大骂道:“你们陈蔡的道家一派,又不是不知道人的欲望会招致下大乱,可你们却不敢承认。”
“是什么万物自化、万物自化。却又什么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智,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
“你们也知道,若是万物自化,必是弱肉强食,可你们又解决不了,只好要退回到国寡民之治,使民无知无欲,从而才能下大治!”
“我只问你,这民心欲望,是不是人心?人是不是万物?人心之欲是不是人之所有?自化自化、连人的欲望都不算人性,还自化什么?”
“你们要让人都清心寡欲、要让人都全性保真、不为外物所累,满足即可、不再追求更多,那和我们克己复礼又有什么区别?”
“若是人人都能全性保真、不为外物所累;那人人都克己复礼,又凭什么做不到?”
“若是真的顺应万物自化,人的欲望是不是自化的范畴之内?你们难道就没看出来下混乱的根源?你们的道就算再有道理,可是你们解决这乱世的办法,又和我们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