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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为神奇的是,如孟子记载中这么脑残智障的农家,刚去宋国就拉走的陈相是大儒陈良的弟弟,而且是陈良刚死,其弟子叛儒要承受巨大道德压力的情况下。
原本那场那场著名的辩论发生在滕国,只是现在泗上已经没有滕国了,滕国原本依靠越国南迁成功的复国运动,生生被墨家搞的滕国如今只是一个泗上城邑。
沛邑距离滕国不远,这正是适产生这种时空交错的混乱感的缘故。
他这些年研究了一下农家的学,明白对面的许析不是白痴,只怕并没有孟轲战胜陈相那么简单。
两个人这才谈了一盏茶的功夫,适已经听出来对面给他下了三个陷阱,而现在许析正一脸真诚地给他下第四个陷阱,一个他不得不钻的陷阱。
“现在,王公贵族封君的仓库中,堆积着粮食、布匹,他们不稼不穑,他们是用下奉养一人,墨家反对他们的这种行为,称他们为蠹虫,这是我们农家也同意的。”
听着这话,适举起了茶杯,假装喝水,脑子飞速地旋转。这个陷阱太明显了,之前的辩论已经露出了不少端倪,适在考虑怎么接他的下一句话。
现在许析在称赞墨家,适不能不接话,放下杯子,笑道:“子墨子言,利下,自然是要利下人。以下奉养一人,那怎么能是利下呢?”
许析又赞道:“我在楚地就听闻,您是墨子最器重的学生之一,是可以继承墨子学问的人啊。”
“所以我有个疑问,想要您给我解答。”
适心中一紧张,心来了来了,这帽子也给我扣上了,挖了个坑我又不得不钻。
心中妈卖批,嘴上笑嘻嘻,做了一个请的态度。
许析道:“如今商贾贩卖,低买高卖,富裕者家有万金,即便没有封地,也一样是仓库中堆积着粮食布匹、庭院内舞姬相伴,他们也不稼不穑,这算不算是以下奉养一人呢?”
“泗上墨家的许多产业,动用人工,生产布匹、铁器、璆琳,换取粮食、棉花、油籽。以墨家《国富》之,劳作创造财富,可为什么泗上越来越富,而楚、越等地的农夫越来越穷?这算不算是以农夫奉养工商呢?”
“墨家既言利下,难道楚越就不是下吗?墨家既言利下人,农夫难道就不是下人吗?”
“这个疑惑,请您给我解答。”
和泗上不同,宋楚等国的农民这几年过得确实苦,苦不堪言的苦。
一方面,他们要承受封君、贵族的盘剥,承受军赋、劳役等等。
另一方面,他们又受到泗上新兴资产阶级的盘剥,倾销的工商业品,压低的粮价,都使得封君们为了支撑他们奢侈的生活,增加了地租。
为数不多的自耕农纷纷破产,手工业工厂出产的棉布等大量倾销,粮价一降再降,赋税一高再高,都使得他们承受不住。
宋国那边更惨一些,泗上工商业的发展带来了大规模种植业的商品化,贵族们兼并土地、驱赶佃农——那些贵族又不傻,按照以往什一税的标准,一亩地才收几斤粟米,农业生产技术的进步、粮价的降低、商品的丰富,都使得他们为了利益把那些按照原本产量交什一税的农夫赶走,以便集中种植棉花、油料、靛草、麦等商品作物。
泗上之外,商人又加了把力,各种商品都在吸着农夫的血,农夫当真是承受不住了。
不少人觉得,贵族虽不好,可至少比商人要好;当农奴固然不自由,可总比被驱赶离开土地自由的挨饿要强。
适知道这是一个绕不开的话题,尤其是随着工商业的发展、伴随着各国封建制度的加剧,都使得泗上之外农民的日子真的是……没得到多少墨家的好,看到的全是新时代的坏。
许析挖了一个适不得不往下跳的坑。
适果断地不正面回答,立刻转进,反问道:“我听闻农家在楚国也有尝试,也是在为了利下,那么农家在楚国又是怎么做的呢?”
许析道:“我等在江汉地,聚众千余人,多是逃亡的农夫,据山泽而居,自己开垦土地,当地封君本想驱逐,但被我服。”
“千余人同耕同食,贤者与民并耕。农闲时候,一起编制草席、建造房屋、纺织麻布。”
“集中粮食,兑换铁器等必须品,由贤人主持分配。我观墨家《国富》学,便想,金钱不过是民之通货,是可以被商贾操控的,但劳作难道不也可以作为交换的基础吗?”
“于是我按照麻布、草席所需要的劳作量,定下了兑换的价,不得涨价、也不得降价,做到市贾不二价。每个人的劳动,都换来了十足的财富……”
“没有人夺走别人的劳动成果,也没有人的劳动成果被人骗走,这才是真正的利下。”
“墨家,同义、平等、兼爱。以我观之,泗上的平等,是假的平等。您作为墨家的巨子,难道不认为那些生产的铁器,换来的粮食远胜于他们的劳作吗?泗上现在是工商业者得利,而下农夫农夫却在受苦,当真是上地下,这能够称之为平等吗?”
“你们的平等是虚伪的平等,我们才是真正的平等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