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共进退。
崔宏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主动提出,紧接着,他提出了条件,“既为楚臣,自当为大楚、为陛下尽忠,臣年迈体衰,于世间并无留恋,只有一事萦怀:长子死于军中,幼孙尚稚,只剩次子崔腾一人以续香火。”
“崔腾可以留在关内。”
崔宏跪下磕头,谢恩之后告退,开始调兵备战。
韩孺子独自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他在冒奇险,所谓退守函谷关只是安慰,如果京城被攻破,敌军必然一鼓作气直逼关下,楚军的撤退很容易变成溃散,皇帝本人也镇压不住。
可他想不出还有别的办法能打赢这一战。
“生死存亡在此一举,祖宗若是有灵,保佑朕旗开得胜,若是以为朕无德无能,朕甘愿战死沙场。”
韩孺子自言自语,他对神灵向来敬而远之,这时却忍不住向祖先求助。
自己给自己鼓了一会劲儿,韩孺子再度平静下来,走到门口,对张有才说:“请孟娥过来。”
孟娥很快到了,还是普通宿卫士兵的装束,张有才刚要退下,皇帝将他叫住:“有才留下。”
韩孺子从桌上拿起一封已经写好的信,递给张有才,“这是密诏,朕离关之后,你即刻动身前往洛阳,将此信交给皇后,不得有误。”
张有才大致明白皇帝要做什么,心中一颤,扑通跪下,“陛下……”
“这不是谦让的时候,朕心意已决,你执行旨意就好。”
张有才磕头,起身之后颤抖不已,却不敢再说话。
韩孺子又从桌上拿起另一封信,交给孟娥,“你留在关内,只要一听说前方败绩,立刻去洛阳,也将此信交给皇后。”
孟娥看了一眼信,没有接,说:“让张有才带信,我留下。”
“这两封信不能同时带到洛阳,必须一先一后,而且必须是你。”
孟娥还是摇头,“我另外两个人,陛下肯定觉得合适。”
韩孺子很久没被人这么直白地拒绝过了,有些尴尬,“不可能再有人比你合适。”
“杜氏爷孙。”孟娥还是说了出来。
韩孺子吃了一惊,盯着孟娥看了好一会,最后说:“去哪找他们爷俩儿?”
“他们就在函谷关,跟张有才见过面。”
张有才脸一红,急忙道:“我不是有意隐瞒,实在是陛下最近太忙……”
韩孺子笑了笑,表示不在意,手里拿着信犹豫片刻,最后递给张有才,“这封信你也拿着,等你出发的时候再将它交给杜老爷子,必须是他,不是小杜。”
张有才点头。
“杜摸天要见皇后比较困难,你要与他约好如何在洛阳见面。”
张有才再次点头。
“你要告诉杜摸天,如果前方大胜,他手里的信立刻毁掉。”
张有才还是点头,“陛下不见他们爷俩儿吗?”
韩孺子露出微笑,“不必。你先退下。”
张有才拿着两封信退下。
韩孺子看着孟娥,“你知道信中写了什么?”
“第一封信,陛下要立庆皇子为太子,以免朝廷无主。”
“是,朕还让皇后必要时带着太子前往晋城,接受大军的保护。”
“第二封信,如果陛下大败,京城、函谷关接连失守,陛下希望有人能带着皇后、皇子与公主藏于江湖,就像是当初的陈齐后人。”
都被孟娥猜中,只有一些小错误,韩孺子笑了一下,“只是孺君公主,皇后与皇子不可逃于民间,他们要为大楚尽忠。所以你比杜氏爷孙更合适。”
“陛下错了,我虽是陈齐后人,但我是被保护者,杜氏爷孙名满江湖,朋友遍及天下,他们才是保护者。”
韩孺子退后两步,“你已经没什么可学的了,为何还要留下?”
“有始有终,陛下大败,楚亡,陛下大胜,从此无需帝王之术,对我来说,这都是终结。”
“朕若大败,楚未必亡,朕留在晋城的人足够再建一个朝廷。”
“嗯,我又学一招。”
韩孺子又笑一下,他很想向孟娥提一个问题,最后还是决定藏在心里,说道:“有时候,朕更希望经历大风大浪,是不是太自私了些?”
“那句话怎么说的?一个人可以自私,但不要自私到以为别人不自私。陛下当然自私,只要还能考虑到别人就不为过。”
“你的自私呢?只是为了学习帝王之术?”韩孺子忍不住旁敲侧击。
孟娥却没有回答,问道:“得有人去通知京城,让他们多坚守一阵。”
“不要命已经去了。”韩孺子迅速冷静下来,思绪又转到即将到来的大战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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