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师父就养了好几笼画眉,翅膀都是没剪的。我当初就是拿这些鸟练的,刚开始的时候,当然都飞走了……”
丁齐笑了:“要是这样的话,你师父有多少笼鸟也不够啊。”
谭涵川也笑了:“我师父那时候就站在旁边,画眉一飞起他就伸手拦住。是拦住,不是抓住,画眉就好像停在他的手上,然后就再也飞不起来。他的手看似放在那里,其实一直在动,这需要有体察入微的感觉与反应。
我那时候只知道按师父教的练。后来搞科研了嘛,也特意找各种资料研究了一番鸟类的飞行规律。其实鸟和昆虫不一样,它们的起飞是需要助跑的,越是大型的鸟类助跑距离越长。而型鸟类在振翅起飞时,双腿有一个下蹬借力腾空的动作。
关键就在于起飞时双腿下蹬这一下,手掌要能察觉到力量的变化,同时往下撤,使画眉借不到力。所以画眉无论怎么蹬腿,手心上的支撑力是一样的,仅仅是能够让它站住,却不能让它借力起飞。也不能让它跳下去趁势滑翔,还得时刻掌控着力量的方向。”
丁齐叹道:“好高明的掌控力!”
谭涵川:“其实重点不是掌控力,主要练的是感应与反应,心手相连,感觉到便能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动作便能跟上。其实有时候鸟还是会飞走的,用另一只手接住就行了。
两只手轮流来,便是抟云手。抟云手不是只有这么一种练法,但我就是这么练的。我师父当年的要求,就算接不住,也绝不能伤着他的鸟,哪怕碰掉一根羽毛都会揍我。”
丁齐:“阿全也是这么练的?”
谭涵川:“差不多吧。我借用的是画眉,他借用的是鹩哥。他师父养了不少鹩哥,没事就教鹩哥那些他老人家最爱听的话,阿全从就负责给师父喂鸟。”
丁齐:“你们原先就认识,你也认识他师父?”
谭涵川摇了摇头道:“原先没见过面,我也不认识他师父,只是听老朱提起过这个人,大前才第一次见面。时代不同了,江湖八大门传承凋零,或者种种江湖门槛早就融入如今的世道,所谓的传承弟子很少见了。”
丁齐:“大前才认识,你就连这些都知道了?”
谭涵川苦笑道:“阿全那个碎嘴,好不容易找到一位八门江湖同道,那还不得好好聊聊?住在同一栋楼里两,这些还不够他聊的呢!”
丁齐也笑了,又有些好奇地问道:“那么阿全和您一样,也是位功夫高手喽?”
谭涵川摇头道:“我谈不上是高手,只是会些功夫而已,都是时候被师父揍出来的。至于阿全嘛,他练抟云手目的和我不一样,不是武功而是一种技巧。江湖册门秘传的入微术,入门的条件就是要感应入微。先练习抟云手,是一种很好的体会方式。”
丁齐又望着石不全道:“我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在摸鸟啊?”
谭涵川:“那只是抟云手的一种练法,又不是用法。他现在只是借助这种方式在感应状态,其实不是手在摸东西,而是用心在感应,手就是他的心……”
恰在这时,阿全的动作突然停住了,身体仿佛僵了半秒钟,然后他突然蹦了起来,把前面的桌子都碰翻到门外,转身一踩椅子,便从椅背上跳了过来,咋咋呼呼地叫道:“我看见了,我也看见了,我真的看见啦——!”
丁齐只觉身边突然带起一阵风。谭涵川已经从二楼露台上直接跃进后院中,一巴掌拍在阿全的肩膀上,低喝道:“大半夜的,吵吵什么?就算你不睡觉,也别吵醒邻居啊!先别看见了什么,快跟丁老师进书房。”
今可是周末,这个区中住的人最多的时候。邻居吵没吵醒不知道,楼里的三个人全被惊动了,很快就冲到了后院里,都是一脸激动的神色。朱山闲抢先摆手道:“大家先别着急问,有结果就好,让阿全和丁老师单独聊聊,由丁老师给出权威结论。”
进了书房锁上门,石不全难掩兴奋的神色,不停地搓着双手道:“丁老师,你要我怎么做?”
丁齐一指书案道:“那里有纸有笔,先把你看到的景象画下来。”
石不全一坐下来进入工作状态,就好像完全换了一个人,开始专心的做画,仿佛也忘了身边丁齐的存在。阿全的画功非常棒,就丁齐这个外行人的感觉,不亚于如今不少成名的画家。阿全画得比较慢,这是一幅工笔画,他在尽量勾勒各种细节。
谭涵川描那幅图只用了二十分钟左右,而石不全的技巧要娴熟太多了,却用了一个多时,因为他画得非常细致,尺幅也大得多。但对他而言,这却只算一个临时的简单勾勒,画完之后还感觉意犹未尽。
丁齐就站在一旁看着,其实当阿全画到一半的时候,他就已经得出了明确的结论,石不全和谭涵川看见的是同一处地方。但画中有些细节还是区别,比如云层的位置不同、所遮掩的景物也不一样,石不全还画出了谭涵川的图中看不到的东西。
石不全将画双手递过来道:“丁老师,我画得怎样?”
丁齐接过画,赞叹道:“画得非常好,我几乎不需要再多问什么了。”
石不全赶紧摆手道:“不不不,您一定要问!画只是画,这么的一张纸,根本不足以描绘出我所看到的景致。画您先收好,我再给您好好……”
厅中的另外四人又干坐了半,看时间都过了午夜零点了,但还得耐着性子等下去。石不全是吃完晚饭、买来桌子后坐在后院门口的,当时大概是晚上八点半,他在那里坐了大概两个多时,快十一点的时候蹦起来大叫“看见了”,然后拉着丁齐进屋又是一个多时。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的门终于被推开了,四人都站起身来问道:“丁老师,结果怎样?”
丁齐走出书房,深吸一口气,向众人点了点头道:“我已经可以得出明确的结论,那道门外,的确有另一个世界。古人也曾经见到过,甚至还进去过,他们称之为境湖。我不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但谭老师和阿全分别都看见了,他们看见的是同一个地方。
我现在能够做出的判断,就是境湖中的时变化与外面是一样的,谭老师看见的是下午的景象,阿全看见的是星光下的夜色。境湖中有山有水,而且还有风,因为云层会飘荡到不同的位置……”
朱山闲突然摆手道:“丁老师别了,别再具体描述,我不想听见!”完话转身便去了后院门那儿,把石不全碰翻的桌子重新扶好,就在那张椅子上也坐了下来。
谭涵川笑道:“老朱也想自己试试。”
阿全兴奋道:“既然我能行,老朱也行的!只要他……”
他的长篇大论尚未展开,便又被范仰挥手打断道:“这样吧,我们进书房,丁老师把他们画的两张图都让我看看。”
叶行问道:“范总,你就不想自己试试?”
范仰笑了:“双盲测试,有两个独立的结果交叉印证就足够了。既然已经确定了境湖真的存在,而且就在那道门外,我回头再试也无妨。我都等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了,实在是好奇得不行。”
叶行:“我也好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
丁齐:“那好吧,我们都进书房,尽量看图别话,就算也要悄声。”
几人正准备进去,朱山闲又突然走回了厅里。范仰意味深长道:“朱区长,您怎么也改主意了?”
朱山闲却摆手道:“你们继续,不用管我,我只是上楼拿件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