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放眼四顾,南边的皇城几乎没有一幢完整的房屋,许多倒塌的屋舍已被彻底拆除,昔日皇威堂堂的皇城已是一片白地,砖瓦石木一堆一堆的放置着,正等待着彻底重建。
作为皇宫正门的承天门是他预料之中战斗最为激烈的地方,但整座宫门彻底拆除、小山一般的砖石堆在一旁,站在御驾之上居然可以清晰的将远处地基甚高的太极宫尽收眼底……已然使得李二陛下满心震撼。
叹了一口气,虽然早已下定决心不惜一切代价,然而整个长安遭受如此重创却是他始料未及的,盖因东宫六率与右屯卫的战力远远超出他的预估,本以为一场强弱悬殊的战斗最终变为一场势均力敌的鏖战,旷日持久,损失惨重。
以及一向软弱的太子这回居然死战到底,甚至即便屡次兴起自裁的念头也绝不投降,才使得战斗的规模无限扩大,直至将整个关中席卷进去……
脑海之中还是那个念头:可惜了。
……
内侍总管王德候在宫门之前,跪迎圣驾,然后众目睽睽之下登上御驾,入内见到李二陛下,先是痛苦一顿,然后擦了擦鼻涕,禀报道:“老奴无能,任由叛军肆虐宫城,殿宇多有损毁,神龙殿、两仪殿、甘露殿等殿宇正在加紧修葺,眼下宫内唯有太子殿下暂居的武德殿尚算完好,陛下您看……”
李二陛下硬生生给气笑了。
他是大唐皇帝、帝国至尊,孰料如今东征归来,皇宫之内居然连他安寝的地方都没有……
一旁的强忍着后臀伤势的王瘦石往前凑了凑,小声谏言道:“听闻东宫内眷如今依旧逗留右屯卫大营,并未入宫,不若陛下入驻武德殿,主持军国大事,令太子亦去右屯卫大营暂居。”
王德抬了一下眼皮瞅了这个老宦官一眼,旋即又垂下头去,没有作声。
这番话着实没安好心,明知陛下易储之心坚定,还要煽风点火、挑拨离间,陛下英明神武,就算急于易储,又岂肯落人口实,给外人留下一个苛待太子的印象?
然而出乎他预料,李二陛下居然点点头,淡然道:“朕久未回宫,眼下长安内外、关中上下残破不堪、民不聊生,不知有多少朝廷大事积压,正该早已安顿下来,捋顺朝政、爱抚军民,这件事,你去办吧。”
王德心中悚然,一句话,居然轻描淡写将太子监国期间所有功绩全部抹煞……
王瘦石躬身道:“喏。”
李二陛下看了一眼王德,毕竟是他一直以来倚为心腹的近侍,想了想,道:“你去武德殿那边安排一下,无关紧要的人都撤出去,朕今夜便宿在那里。”
“喏!”
王德不敢多说,施礼之后退下御驾,眯着眼瞄了一眼跟在御驾之后的太子一行人,心底沉重,引领御驾入宫,直奔武德殿而去。
到了武德殿,玄甲铁骑与李二陛下的禁卫接管了整个太极宫的防务,所有东宫六率皆被驱逐出去,太子带着一众文武大臣候在殿外。
……
此时已经到了傍晚十分,小雨淅淅沥沥依旧未停,众人衣衫早已湿透,且许多人未至晌午之时便出城而去,到现在水米未打牙,早已饥肠辘辘、精神不振,对于李二陛下直接驻跸武德殿虽然百般不解,却也没胆子询问,只不过相互看向太子的眼神当中,难免隐藏着或担忧、或愤懑、或幸灾乐祸的意味……
房俊站在李承乾身边,见他目光涣散、面色苍白,湿透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凑近了一些小声问道:“殿下可还撑得住?”
李承乾僵硬的偏了一下头,低声道:“还好,一时片刻昏不了。”
他原本体质便弱,今日这么一番折腾,又是渴又是饿又是冷,尤其是心中对于父皇的惧怕,早已身心俱疲,纯粹是靠着毅力支撑到现在。
房俊嘴唇不动,声若蚊讷:“既然昏不了,那就多挤出几分笑容吧,现在是陛下安然无恙回京,而不是陛下驾崩……”
这话有些大逆不道,却使得李承乾悚然一惊。
父皇回京作为儿子不应该高高兴兴么?为何反而一副如丧考妣失魂落魄的模样?你到底有没有一丝半点忠孝之心?
一旦被御史言官们发现,说不得立即上纲上线予以弹劾,正值储位飘摇的时候,指不定便是一场巨大危机……
而房俊提醒完李承乾,目光却落在正陆陆续续入住武德殿的李二陛下随行人员之中,他见到一个身材高大的异域番僧,正是之前在九成宫见到过的那个,此人给李二陛下进献丹药,已经被李二陛下勒令驱逐,为何如今却出现在东征的随行人员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