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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天下风流三个半

    朱昌运嘴上啊了一声,心下却觉得,这位李镇抚心眼太小,也太操之过急了些。

    猪婆龙灾已解,陈家柯家清算有日。

    可再怎么说,陈天放有三品袍带在身,这些年受尽优渥,所牵连的浙江官场上形形色色的官员,贵胄,士绅。都不是一时半会能择得分明的。

    他当然想查办陈氏,却不想为了抄一个陈家,把半个浙江都给掀过来。

    “大人?”

    “这个嘛,李镇抚说的也有些道理,回去之后,我自当派人手去堤口,查访蛛丝马迹。”

    李阎摇头:“我可能说得不太明白,余姚决堤之事,不是妖灾,那必然是人祸!以一己之私,害生民于水火,此事骇人听闻,罄竹难书,但凡有所牵连,都应当锁拿问话。”

    朱运昌提了口气:“却不知道李镇抚要锁拿谁。”

    “陈府陈寒,管家钱贵,柯家柯诺然。”

    “唔,李镇抚毕竟没有证据,陈天放又有三品袍带,可否宽限几日……”

    猪婆龙灾已解,朱昌运也悄然把“天放先生”换作了“陈天放”。

    “等不了,即刻拿人。”

    朱昌运闻听冷哼一声:“李镇抚,拿人问案是巡抚衙门的差事,你这时候冲本官发难,本官也无计可施啊。”

    一旁薛声皂眼见有破裂的架势,才咳嗽一声:“李镇抚说的也不无道理。何况,我这次来的时候,太乙阁本就有暗访昌国是否有人邀灾自重,结党营私的文书在,眼下也不用藏着掖着了。至于陈天放的家人,问案嘛,又不是抄家。先把人叫来过堂,又有什么打紧呢?”

    朱昌运听到薛声皂也这么说,才勉强点点头:“那好吧,我去催一催,但这终究不是我的差事,成或不成,我可说不好。”

    说罢,他便拂袖离开了。

    他走之后,薛声皂才向李阎拱手作揖:“李镇抚伏杀猪婆龙,造福黎民,匡正社稷,请受下官一拜。”

    龙虎都监虽然只有九品,但下官两个字,很难从他们嘴里说出来。更别说薛声皂的地位远远超过普通的龙虎都监。

    李阎没有受这一拜,他一搀薛声皂的肩膀:“薛大人,客套话就免了,若非你探查出覆海大圣的踪迹,又叫本地的龙虎衙门,给我提供诸多法术符箓,加上朱大人调遣兵丁船只助阵,我也没有这个本事能降服覆海大妖。”

    薛声皂先是眨了眨眼,随即叹气:“李镇抚如此通达的人,刚才当着朱总督,怎么显得,额,刚直过头了呢”

    “朱大人是浙江官场上的人,他当这个漕运总督,和陈家也有不少接触,有些事,我信不过他,得先求一求薛都监。”

    “李镇抚有话直说。”

    “我那位姓查的属官……”

    他话刚说到一半,薛声皂大包大揽地拍着胸脯:“大人放心,回去我便叫人放了查属官,他为朝廷除此大患,朝廷感谢他还来不及。刑部尚书厉大人早就给了我口信……”

    薛声皂也不觉得别扭,口信嘛,又不是白纸黑字,事还没办,谁能说个不是?

    李阎摇头:“若是薛大人初到昌国,就是这么传话的,我那查兄弟也不至于一时冲动。现在嘛,唉!”

    “李镇抚此话何解?”

    李阎含笑看着薛声皂:“薛大人如此高明,不妨猜一猜?”

    薛声皂皱紧眉头,好一会儿才道:“他逃狱了?”

    李阎竖起大拇指:“大人真是神机妙算。”

    薛声皂的表情有些不太好看了,他盘算了好一会儿,才讷讷道:“既然无罪,也算不上逃狱……”

    李阎又打断了他:“我那属官逃狱绝非畏罪。就算是畏罪,狱都逃了,他又岂会善罢甘休?”

    薛声皂神色不大对劲:“他还干什么了?”

    “大人不妨再猜。”

    薛声皂有些气急败坏了:“官府自有森严法度,你那属官岂能目无法度!无法无天!简直岂有此理。”

    李阎欠身:“薛都监说的是,惭愧,惭愧。”

    他只说了这一句,便不说话了。

    两人久久无语,官船和海上硕大的猪婆龙王尸体对在一起,载浮载沉。

    一道海浪拍了过来。

    “哼哼,难道你叫朱昌运先去拿人,原来早有此招?”

    薛声皂又道。

    李阎没有说话。

    突然,薛声皂拉住李阎的手臂,低声道:“陈柯两家丧心病狂,这些年斑斑罪孽,随便拿出一件来都足够抄家灭族,百官无不切齿痛恨,若只是牵扯到陈柯,我可从中斡旋。”

    李阎也压低声音:“都监意欲何为?”

    薛声皂做了个下切的手势:“一把火烧他一个畏罪自焚,便死无对证!”

    李阎听罢挺起腰板:“薛都监今日的情义,李某人绝不敢忘。”

    “不必,李镇抚记得自己刚才的话就好。”

    “自然,自然。”

    涛水滚滚,黄海沿岸近十万头猪婆龙,都顺水而下,路过江川海河,百姓所见无不欢欣鼓舞,敲锣,放鞭炮以示庆贺。

    “说书虽属小技,却可比匡社稷的事业。我们说的是书,说的是史,说的是天下。察古而鉴今,指往而思来,此其大也;文事武事,雅事俗事,里巷人情,天南海北,无不能形容,无不能评说,山水虫鱼,伯叔姑舅,忽登泰山,忽至绣房,具在其中,如烹小鲜,如治大国。若无儒家的心胸,史家的气概,诗家的情思,法家的明察,道家的飘逸,佛家的空空,乃至兵家的雄略,纵横家的智谋,还能来说书吗?”

    说话这人约莫五十多岁,身长九尺,眉目皆黑,衣帛虽然破旧,但非常整洁。

    曹永昌听得嘿嘿直笑:“我爱弹词唱书,因它虽是贱业,却可流传千古。世人不爱读史,却爱故事。我爱憎哪一个,编排他一番。就是坑杀万民的屠夫,死后我也叫他有万人爱,完壁无暇的圣人,也叫他被人戳脊梁骨。这才是弹词个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