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迪a6l飞快行驶在通往市委、市政府的道路上,高维诚倚靠在后座的沙发上,微微闭着眼睛。
这时候,他才卸下身上一直以来的面具,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疲惫的神色。
在下属面前,高维诚始终保持着一个高级领导干部应有的威严与深不可测,让人对他又敬又畏;在闹事群众面前,高维诚时而温和亲切、时而诚恳真挚,塑造出一个体察民情民意、深入群众、关心群众的干部角色。
高维诚在这些角色间轮番切换自如,以他的手腕成功解决了这场群体事件,也让汉东新区在市委、市政府面前挽回了不少分数,可以说,高维诚居功最伟。
不过,高维诚毕竟只是个凡人,不是真正的钢铁制成,所以在度过着艰难的12小时后,坐在自己车上的他疲态尽露,甚至有点快睡着的样子。
但这辆车上还有另一个人,任平生之所以坐上这趟车,并不是为了单纯坐车而已,他有很重要的情况要跟高维诚汇报。
这一天里,任平生除了在确定谈判人选的时候主动请缨过一回外,其他时间都很低调地站在指挥部的一角,并没有深度参与整个行动,但他却始终在观察和思考。
从表面上看,棚户区闹事事件已经解决,闹事群众也已经自行疏散,人质也毫发无损地返回,整个事件也没有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但任平生却看出此事处理后存在的隐患,所以他执意要坐上高维诚的车子,就是为了与自己这个准岳父商讨如何消除隐患。
看着闭目养神的高维诚,任平生轻声道:
“伯父,老牛这伙人的安置,只能是权宜之计,不能对外扩散传播,以免形成不好的惯例。”
这就是任平生最担忧的事情,老牛这群人的安置只是小事,但由老牛这群人引发的后果才是最需要引起重视的。
因为这事毕竟牵涉到动迁户的安置标准认定问题,因为如果按照老牛等人的说法,将第二承租人也纳入安置范围的话,那么将来会有更多类似的问题出现。
很多在类似拆迁中没有被纳入安置的人,听闻了汉东新区的做法后,也会效仿老牛这帮人出来闹事,既然汉东新区能够答应老牛的要求,那么其他人也有理由主张自己的权益。
这件事已经不是汉东新区自己本身的事了,结果将会引发更多的涟漪效应,整个汉海市都会被牵涉进来。
如果这事形成了惯例的话,将会对未来汉海市的动迁工作造成巨大压力,这才是市领导最关切的事。
高维诚今天只是解决了眼前的火苗,但却给未来的大火埋下了引燃物。
如果这个处理结果报给市委、市政府的话,对高维诚的仕途肯定会造成不良影响,所以任平生才会不顾别人的猜疑,执意要坐上这趟车,提出这个问题。
高维诚虽然闭着眼睛,但他显然听到了任平生的话,他缓缓地点点头,道:
“你说的这种情况,我已经想到了。方才事情急迫,我只能先安抚好他们,日后再想办法控制此事的扩散。”
任平生明白,自己刚才所说所想的,高维诚当然也想得到,但他心里头打着什么算盘,任平生并不知道。
所以,他只是凑近这个城府很深的男人,沉声道:
“事不宜迟,我们最好先下手为强,把整个事件定调了,免得被动。”
高维诚微微皱着眉,似乎任平生的话勾起了他的思考,过了一阵子,他睁开眼睛,看着身边这个年轻人,淡淡地问:
“你有何打算。”
任平生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引起了高维诚的重视,他看着准岳父深沉的眼睛,缓缓道:
“这个事件里,有两个疑点。”
“其一,张伟妻子为何会出现在即将拆迁的房子里,为什么她的尸体一出现,张伟等人就马上露面,并且引发了群众的聚集和闹事。”
“其二,老牛等人都是汉港集团的临时工,他们白天的时候应该是在码头上工作,为何会集体出现在国博园的工地上,并且他们组织得很是严密,诉求也表达得很是清晰。”
“这两伙人出现的时间过于巧合,他们表达的诉求过于严谨,他们的组织过于严密,这都与棚户区居民的教育程度和素质不相符。”
“那么这件事,是不是自发形成的,还是有人在背后指使呢,这恐怕是要往深处去挖一挖。”
虽然车内光线较暗,但任平生看到高维诚的双目微微眯了起来,显然刚才这番话说到了他的心中。
高维诚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你觉得,应该如何处置这些人。”
任平生俯身在高维诚的耳边说了几句,高维诚的眼神转向这个一脸沉着笃定的年轻人,好像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