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观听得杨幺这番话,连声说道:“好!好!好!”,松开了杨幺,笑道:“四妹妹好见识,好口才,没有愧对了天圣大王的名头。杨幺!杨幺!只盼你少些世故,多些为天下生民请命的气魄,别辜负了八百里洞庭大好河山。”
杨幺摇了摇头,一言不掉头就走,与玄观擦身而过时,听得玄观笑道:“早知道四妹妹习了张家的内息呼吸之法,没想到还生得一身媚骨,两宝具全,若是将来对我密宗双修有兴趣,切切记得要来找愚兄,愚兄必然亲身相授!”
杨幺只当他放屁,自顾自去了,身后传来玄观的低笑:“便是四妹妹这般若即若离的风流韵致,也是极难寻的,只是岳三弟看得紧,若是让为兄调教几日,便是降伏佛陀也不在话下。”
杨幺强忍着破口大骂的冲动,冲回了杨家,也不管有人没人,冲着正在砌墙的杨岳就骂:“哪里来的妖道!靠着房中术得了脸,又拜在什么狗屁番僧的门下,撺掇着江夏的王爷王子们没日没夜开无遮大会,祸害女子。自个儿天天钻在那些不知足的王妃、贵妇房里,干些乌脏事,只说是修仙修佛!屁!我看他是精虫上脑,撒种成性了!”
杨岳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没有回过神来,杨幺尤不解恨,继续骂道:“什么东西!顶着一张小白脸,哄着彭教主,嚷嚷着救生民于水火,天天等着造反!屁!我看这湖广一带的民怨,有一半就是这妖道激起来的!呜呜——”嘴巴已经被杨岳捂住,杨幺正在火头上,哪里肯停,正挣扎间,听得杨岳在她耳边说道:“他也算是咱钟家的后代。你我的远房表兄。”
杨幺听得此话,一口气顿时哽在喉咙里,咳嗽连连,连眼泪都快出来了。杨岳扶着她,一边替她顺气一边埋怨道:“你一个良家女子,哪里听来这些污言秽语?多亏二哥不在家。再说,玄观我是知道的,他自幼拜在彭教主门下,五六岁受教主所命投入太一教。太一、龙虎、全真三教正是蒙古人宠信的道家教派,若不是有了这重身份,又怎么能混入江夏威顺王府,被王爷的灌顶师父拉章大和尚收作弟子?”
杨岳见杨幺渐渐缓过气,又说道:“蒙古人哪里知道我们中原礼义?子娶母,叔娶嫂,臣娶后比比皆是,当今皇帝大修欢喜禅,宫里都乱成一团,何况威顺王府?那些王妃、贵妇都以与这些喇嘛、道士交好为荣!你这般迁怒,可是方才受了他的气?”
杨幺想起玄观那些入不得耳的话,忍不住眼眶红了起来,扯住杨岳的衣襟道:“你可是常常把我的事说与他听?”
杨岳愣了愣,点头道:“钟家如今只有我们六人,你又是唯一的女娃,我自然时时提起你。”
杨幺暗叫一声“天亡我也!”又问道:“那我们俩打小儿总是一处洗澡的事,你也说了?”
杨岳突地看了杨幺一眼,低头沉吟片刻,说道:“幺妹,我正想和你说,你容貌俊俏,年纪又小,切不可再和男子们混在一起了。这次彭教主和我们商定三事,一,因着斧头湖周边田地被水浸坏,杨、张家设法得了岳州路的公文,迁移至洞庭沿岸,这样便可召集旧部,汇聚流民,以待后事,二,另有一路留在平江重建家园,三,再有几人经潭州传向泉州,起出两处家财变卖。哥哥定是要下洞庭,但洞庭沿岸水灾最重,百废待兴,万事不便。妹子你还是去潭州与爹爹、大哥会合,待得哥哥这边安顿下来,再来接你如何?”
杨幺见得杨岳神情,早慌了神,只道玄观是男女情事里的老手,已是揭破了自家的底细,一时惊一时愧,哪里还敢说个不字?只扯着杨岳的衣角落泪。
杨幺心里有鬼,却没想过,玄观就算知道此事不妥,哪里又能完全猜得到她的心思?便是有些怀疑,没有十足的把握前哪里又会说破?
杨岳见得杨幺落泪,叹了口气,说道:“你自小儿脾气怪,这次是头回离家,在家千日好,出门百般难,哥哥虽不放心,但思量着,你跟着二哥学会那许多本领,若能出去历练历练,必也是愿意的。所以,才会这样打算。”
杨幺抹了抹眼泪,点头道:“就依哥哥的话。只是还有谁和我一同去?”
“因着你去,张家阿公便派了张报辰同行,只是他送你到潭州便要回转,还有玄观兄,他在潭州有事未完,也是要去的。待你在潭州与爹爹、大哥把杨家家财变卖后,张家自会有人和你一起去泉州。”
杨幺听得张报辰要去,方知玄观的意思,顿时抬起头来,欲言又止,杨岳摸摸她的头道:“你别担心,玄观表兄风月惯了,行事说话虽有些不稳当,却是个好的。到了潭州你多听他的,他是我们的表兄,又比爹爹、大哥知晓你的性子,总不会错待你的。”
杨幺暗暗愁,杨岳的家族观甚重,看来很是看重玄观这个钟家后人,待要把他那些胡言乱语说给杨岳听,又怕牵出以前的事来。只好闷闷道:“何日起程?”
“明日一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