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刘家的?”
杨幺鼻子一酸,强忍着哽声道:“一时赶不及,只带了他们出来。”
张报宁仰头看天,微闭双目,突然说道:“好亮的星星。”
杨幺自顾自地答道:“嗯,明天会出太阳。”不经意抬眼,瞥见张报宁的眼角似有点点泪痕。杨幺恍惚间仿佛回到六年前,那青涩少年在与自己斗嘴后仰面望天,称赞月色时,眼角是不是也流下了她没有看见的泪水?
杨幺一时又悔痛当初的刻薄,强打精神问道:“你为何没随张家上山?”张报宁转眼间已经恢复常态,只是声音有些暗哑,答道:“出村后遇上被姑娘告警的陈家人,他们惶急中绕了远路,与我相遇时被洪水赶上,现在生死不明,我抓了浮木,护着身边的三个孩子,已是在水中漂了一天。”
杨幺乍闻噩耗,想着陈家几百人的性命,只觉得全身软绵绵,眼看着要向水中滑落,多亏张报宁坐得近,眼急手快,一把将她扯住。
杨幺伸手扶住张报宁的胳膊,不由得垂泪道:“陈家七十多户,三百余口人……”
张报宁长叹一声,勉强劝道:“都是水里生水里长的,便是洪水里也定能逃出生天。姑娘,杨家妹子,你切莫过于伤心。”
杨幺点点头,突然想到一事,不由抬头问道:“张大哥,你不随张家上山,反而出村,莫不是——莫不是——”
张报宁点头笑道:“杨家妹子你跑得真快,又骑着骡马,我两条腿终是没赶上。”
杨幺此时只能哪里说得出别的话,只喃喃道:“多谢你还来寻我……”
“妹子说哪里的话,你不顾生死连夜示警,若没有你,斧头湖边几千口人早就葬身水里了。我不过是帮着你一起给陈、刘两家带路,又算得了什么?可惜我无能,没能帮得上陈家。”
杨幺连连摇头道:“张大哥,你不知道,我半路上不知多少次想扭头就跑,自已逃命要紧,我实在是顶无用的一个人。你连马都没有,后面就是洪水,居然出村来寻我,是我带累大哥了。”
张报宁见杨幺又愧又悔的样子,不由握住杨幺的手安慰道:“妹子说这话,是瞧不起我了?你一个女子尚能义字为先,我堂堂男儿反不能如此?”突地又笑道:“再说了,咱们两家日日斗争不休,处处要分个高下,要是我家长辈知道我胆小怕事,临阵脱逃,怕不把我的腿都打断?”
杨幺听他如此一说,想起张阿公要强的样子,不由卟哧笑了出来。一抬头,看见张报宁有些愣愣的神色,想到他到此时仍未认出她是当初的奸滑小丫头,不禁又是一笑。
张报宁醒过神来,一时想到她姓杨,待要收回与杨幺相握的左手,一时又舍不得,只觉得如此女子实在是难得。他一颗心七上八下间,嘴里却不自主地问道:“妹子,你多大了?”
杨幺一愣,顺口应道:“我今年满十二了。”心里却想,张报宁如今应该已是十七八岁了。
张报宁先时一愣,“妹子看起来倒像十四五,却原来还小。”心里却是一喜一愁,喜的是年岁相差不大,愁是张杨两家百年世仇,不得通婚。虽说近年来暗地里与杨家人有些接触,但也只是年轻一辈自家的想法,长辈们哪里又肯丢了祖宗的规矩!
张报宁转念间突然看到树下睡得正香的十几个孩子,顿时在心里狠狠抽了自家一耳光,这个时候还有心思想这些!真是无能无用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