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皇的咆哮声落下,养心殿里一片重压般的沉默。薛无痕觉得这沉默实在太诡异,诡异得就如同潘兴城里,即将宫变时的那种冷森森,沉甸甸的氛围。
“皇上……”一根筋的罗波更此时似乎还没有觉察到氛围的异样,依然逆势而上,陪着心开口道:“军机那边已经送来三次朝议申请,潘兴那边……”
“潘兴被围,北人告急,这个朕已经知道了。”越皇的声音忽然软下来,似乎对自己刚才发火有点不好意思:“朕今日的主要议题就是……有人,先皇还活着,陪扣押在潘兴,诸位爱卿怎么看?”
“当然是迎回先皇,洗刷国耻!”罗波更刚张了嘴,还没出声,他的一些门生和朋党就已经将他的意思了出来。
“是啊是啊!”这一下满朝文武都兴奋起来,就连薛无痕也一股豪情涌上心头,眼睛都红了,自古文武皆喜功,试问谁的功劳能比得上扭转国运,收复失地,迎接先皇回宫?他们这样一套下来,败,那是时运不济,胜,那就是千古留名了。
“那先皇回宫了呢?你们是侍奉先皇还是侍奉朕?”越皇的问题和他的声音一样,如同尖刀一样刺入每个人的心脏。薛无痕的眼睛变白了,他背上的衣衫瞬间就被冷汗浸透,他终于明白过来,刚刚那股宫变般的可怕感觉究竟从何而来……
养心殿里,安静地可怕,就连杜无心身边陪坐的几位宫女,在一位下等侍女进来嘀咕耳语了几声之后,也慌忙安静下来,看杜无心的眼神有点变化。
而杜无心此时干脆闭目养神,等待着大神的判决,她此时已经完全掌握了形势,环绕养心殿的无人机已经将一场宫变的所有舞台布景,全部展现在她的眼前。
“就算是迎回不了先皇,咱家也不打算伺候你这个缩头乌龟了。”养心殿里,就在诡异的沉默达到最鼎盛的那一刻,一道公鸭嗓子如同重锤般敲碎了凝实如铁的空气。
许久都没有话的爆公公此时终于亲自上阵了,他的声音响起之时,薛无痕感觉到左右一起跪着的的武将们都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这样他也知道了,爆公公其实一直幕后操控着这些人,已经投身于阉党的他自然而然地感觉到四肢百骸里流淌出一股股莫大的力量,这种力量让他欣喜若狂,那是他已经消失了一刻钟之久的魂气。
那魂气对他而言,简直如同圣旨在手,薛无痕从来都相信自己能够独当一面,如果有宫廷秘药扶持,甚至可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他几乎要高兴地微微抬起头,对爆公公投去感激的目光。
他并没有往杜无心给的解药方向去想,因为他从来不认为杜无心那样的人会给他一副完全彻底的,不添加什么奇怪东西的解药。他也从来没有试图了解过杜无心这个女孩的名字和心灵,那真的是可以将毒运用到出神入化,却终究无法将毒炼入心肠的好女孩。
他更不知道,养心殿房梁上的爬虫型无人机,正将摄像头对准他的头颅来了个特写,他的一点点动作,早就被杜无心收入眼底。远在另外一间暖房的杜无心不得不扁扁嘴,悄悄摸出了一只胖肚瓶。
那胖肚瓶是银尘专门为她研发的一次性武器,外观像极了手雷。揭开瓶口上的封盖,毒气扩散,而里面装载的散魂毒,乃是杜无心近两年来的成就,那威力嘛,用银尘的话来就是化学试剂版的切尔诺贝利——
“爆公公?你?你……”越皇听到爆公公那难听至极的话之后,惊讶得不出完整的话了,他原本想大骂爆公公居然敢如此顶撞他这个皇帝,可是他并不笨,知道自己的皇位,其实就是爆公公拥立的,否则他哪里有机会去刺杀兄长呢?真以为赵仁财身边连个护卫都没有?
“咱家不想陪你玩儿了。”爆公公虽然“雄才大略”但是呢,没有读过几书,实在的连字都认不全,他能爬上如今的高位,究竟付出了多少,没有人能够清楚,他其实也是个苦出身,靠着一条贱民和一颗出奇好用的脑袋在宫廷里拉帮结派,见风使舵,惊涛骇浪般地过完了大半生,不仅给家里送去了银两,爵位,封地甚至私兵,也在前殿营造出了一个隐形的“统一朋党”,他用了将近一生经营出自己的地位,却并没有多少时间或者精力来改变自己文化水平低下的事实,爆公公是实用主义者,而且又是太监,是生为奴的人,他没有心思也没有“资格”去享用那些下官进贡的字画,只能将它们寄往自己爱了一生的本家亲族,因此他虽然在宫廷里呆了数十年光阴,却依然满口俗话,尤其是在不需要对别人表达恭敬之情的时候。
“咱家不想陪你玩儿了!飞燕城那档子破事,起先是北人势大,毕竟当时哈兰玄奇,哈兰玄冥都在,又不知道究竟要干嘛,于是就下了诏书征集下美人儿,谁知道被人骗了,那要美人儿的是纳诺未来那个狐假虎威的混球……总之这件事情就这样,以后大家不要讨论了,就先这么着吧……眼下的事情么,其实就是找一个人,能将征集下美人儿的事情担起来,这事情嘛……不敢北伐的皇上您,不就是最好的人选了么……”
爆公公的声音忽然阴暗起来,一股股黄金色的气体从他的背后荡漾起来,形成漩涡,那漩涡之中,似乎掩藏着一只多头怪物,而他枯瘦的双手上,同时亮起灰蓝色的冰光,脚下的地面,已经凝结出一个规整的冰圆。
“爆公公,朕自打登基以来,可从来没有亏待您啊?”越皇此时真的有点慌了。爆公公此举明摆着就是要逼宫了,可他并没有他父亲那样统治帝国数十年积攒下来的威严,甚至在爆公公面前不敢大声呵斥出“逼宫”二字,只能用以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