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颐坦瞪大了眼睛:“难道这世上真有未卜而知的人?”
陈惇微微一笑,当时朱颐坦和孔贞宁出现在苏州宣华馆,他就在揣测原因,后面听老鸨子,这货弄得山东按察使并南京科道十几个言官累日参奏,声达听,降诏切责,还收了冠带,至今不给王位——为何还不避忌一点,还敢跑来苏州耽于声色?
他后面忽然想到,孔贞宁的准岳父陆执懋的亲二哥陆执规,是南京太常寺卿,与一众南京言官相交,如果肯为他话,那他就能顺利袭王位。只不过孔贞宁的婚事肯定要被陈惇搅黄,这朱颐坦的算盘一定会落空。
“世子是故意为难我啊,”陈惇心中计较一番,确实感到有些棘手,“这笔买卖,不好做啊。”
“五十万石粮食,谁不是呢?”朱颐坦乐道:“不过你陈惇就能给人一种无所不能的感觉,你若是能帮我复冠带,得王位,我再……免费送你两万石粮食,如何?”
陈惇既没好,也没不好,从鲁王府告辞而出。
“我为你弄来了王位,”他心中道:“你只有两万石粮食相赠,那算起来,我还赔本了呢。”
他在兖州驿馆中住下,当晚随同的吏就打听回了消息:“已经打听清楚,当时参奏鲁王世子不法事的人名叫沈应龙,字翔卿,是浙江乌程县人,嘉靖十四年进士,历刑部主事、郎中,进为右副都御史巡抚山东。”
这位沈应龙巡抚山东的时候,听闻前任鲁王的不法事,就参奏一本,将前鲁王的禄米革去三分之二,后来又听到了朱颐坦的不法事,又参奏一本,将朱颐坦的冠带革去,差一点就除名宗室了。
“这个沈应龙,眼睛一直盯着鲁王府,一定是与鲁王有过节,”陈惇就道:“你再去打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名叫张望的下吏办事很利索,之前跟随陈惇去常州收粮,这次陈惇就把他从府衙要了过来,跟随自己来到了山东。
很快他就从茶馆探听到了:“是嘉靖二十六年,山东遇大饥荒,沈应龙多次上疏请发钱粮救济,救活饥民八十余万。可没想到,救济粮发下去的时候,鲁王府带头收租,让百姓交去年没有上交的租子,百姓不肯,这鲁王就命令家丁抢粮,酿发了一场事变。”
领了救济粮的山东百姓被鲁王强收走了粮食,后面鲁王府抢先告状,倒打一耙,向朝廷告状是沈应龙救济不均引发的冲突,害得沈应龙被朝廷申斥,官降两级。
“原来如此,”陈惇道:“估计朝廷后来也知道了谁是谁非,不然不会将沈应龙官复原职,而且听凭他两次参奏鲁王……这可真是冤家了,不好解啊。”
“不过既然是因为粮食的问题,”陈惇道:“倒为我提供了方便。”
此时的苏州,夜晚一片寂静,这是苏州几十年来都没有再出现过的景象了,向来苏州之夜灯火辉煌如昼,但因为这为时一月多月的粮食危机,苏州府施行宵禁,夜晚戒严,所有差役分作两班,在街上巡逻打更。
一阵水火棍和笔架叉捣地的声音过去,吴知恭才匆匆穿过了二门。
“怎么样,”吴奂道:“送过去了吗?”
“送过去了,”吴知恭擦了一头汗:“王廷收下了。”
“这十二万斤粮食,如果以去年冬的价格卖,咱们还要多赔几万两,倒不如免费送给官府,”吴奂淡淡道:“商人经商,本为赚钱,经地义,但我们决不能像陆家那样,不仅要赚黑心的钱,而且还妄图控制整个苏州城,哼,这简直是痴人做梦。”
“是,”吴知恭点头道:“您常古时有弦高贩牛救国,商人并不能只图眼前利益。”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平日修桥铺路,资助府学的原因,所以咱们延陵吴名声还不错。”吴奂道:“这么多年来,受我吴氏其资助的学子,考取举人者多达上百人,进入南京国子监的人也有五六十,这笔投资带来了丰厚的回报,又岂止于眼前?”
吴奂投资苏州府学,不仅为其带来了受用无穷的官场助力,更是给他积攒了崇高的声誉,所以他这一代即使不像陆家有出仕的人,但在苏州依然是数一数二的大家。
“不过我吴奂,好歹还有一个好孙儿,”吴奂想起吴启和,不由得欣慰道:“启和已经中了秀才,举人也是探囊取物,将来大有可期。而他陆家子嗣,均不成器,老大汲汲钻营,老二在南京,听闻是个病秧子,老三更是个斗鸡走狗的纨绔,唯一有点见识的,居然是个丫头,真是可惜,可惜了。”
吴知恭扶着吴奂慢慢走向内堂,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