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尚薇剔透的眼睛里闪过慧黠:“哥你想了一路了,吴江县的案子,还没有完吧,肯定要转头回去的,咱们在昆山下船,转头坐回吴江的船,黑之前就能到了,再远的话,晚上就到不了了。”
陈惇拎起尚薇,随着人流下船:“人鬼大,你怎么知道你哥在想事情?”
尚薇乐不可支,举起胖手比划道:“哥你自己没发现吧,你每次想事情的时候,这手指动来动去,像是敲门一样。”
陈惇扶额道:“败给你了。”
“这还不是你教我的,”尚薇摇头晃脑道:“下事无不可察,哈哈哈。”
月亮出江,挂在半空,虽然只有镰刀一般,却映射地大江波光浩渺,颇有一种杜甫笔下“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的意境。
正此时,一道身影出现在了岸边,东张西望着,见如今只有一条船船上还有人,顿时招手道:“船家,船家过来!”
船家架着船晃晃悠悠停在岸边,这人捞起袍角跳入了船上:“走,跟着前面的大船,别被他们发现了。”
船家似乎很知情识趣,竟一句话也不发问,让这人喘了口气。他擦了擦脸上的汗,又将船头的一盏灯笼熄灭了,紧紧盯着江心停泊的大船。而灯笼中的烛火在熄灭的那一刻,照出这人的面容来——正是那吴江县令李志庠!
“远远缀着就行,别离太近,他们会发现的。”李志庠明显神情很有些紧张,江风将他的话语吹得七零八落地。
船家就不疾不徐地操着桨,慢慢接近大船。而大船也于此时开动,并没有张帆。
这样行了一段时间,夜风更大,李志庠缩了缩衣领,趴在船舷上一看,却看见水底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聚集了许多鱼来,成群结队挤挤挨挨地,铺满了整个水面,放眼几乎望不到边,他不由得“哎呦”惊叫了一声。
“叫什么,”船家到此时才转头看他:“身在太湖,没见过银鱼吗?”
李志庠胡乱应了一声,只见银鱼在水中跃动,带动的那些翻腾的水花汇聚到了一起,细密的水面一层一层地,好像上的织云锦一样光明璀璨而又细腻万端。
“太湖人还吃不上银鱼呢,”李志庠不由得道:“每年汛期,这种银鱼就被大户高价收走了。”
水花一层一层地倾泻出去,骤然间,一条差不多有半米长的大鱼从水中一跃而起,鱼尾带出来的水花像是雨点一般的洒落到船上,李志庠瞪大了眼睛——不是这条大鱼让他惊讶,而是对面的船家摘掉了斗笠,对着他咧嘴一笑。
“梦龙——”李志庠吓得一跌:“你怎么、怎么是你?”
陈惇平稳地操着桨,随口道:“县尊大人晚上不睡觉,学生哪儿敢睡啊,见您要坐船,只好一路开船,给您保驾护航了。”
“哎呀你、你,”李志庠半不出话来:“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怎么一回事,县尊心里不是最清楚了吗,”陈惇乐呵呵道:“学生还要听您解释解释呢。”
渐渐月光也黯淡了一些,似乎有一点微微的迷雾升起来,如果不看江底下的话,似乎很有意境了,然而若是凝视江下的话,不知怎么,就会感觉这江深得让人胆寒。
陈惇半晌没听到李志庠的回答,正要询问,却忽然听到他道:“别话,看!”
陈惇眯着眼睛看过去,只见前方的大船终于停了下来,不一会儿船头灯火通明起来,数十人站在甲板上,将一样硕大无比的东西推了下去。与此同时,大船船舱也开启,也放出了一样事物,激起巨大的水花来,这水花像潮头一样打过来,竟使得陈惇的船突然剧烈颠簸起来,这种颠簸来得又快又猛又剧烈,两人东倒西歪趴在船上,险些落进河里,临危之时幸好陈惇伸手搭住了船舷,他们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陈惇目力超群,隐约看到被扔下大船的东西,似乎是石兽,也不知具体是石牛、石狮还是什么,但这让陈惇一下子想起了不久前寺庙打捞上来的无名石兽,背后正是“姑苏陆”的标记。
“他们为什么要在江心扔下石兽?”陈惇问道。
“我从一个半月前,太湖结冰刚刚融化,江水通行之时,”李志庠道:“就机缘巧合看到了这样一幕,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他们为什么要扔下石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