裤,腰中甚至缠了短刀,围拱过来。
是世家大族的姐出行了,陈惇跟着人群退缩了几步避让开来。
随着这些人走入花棚,陈惇倒是看清楚了,被众人簇在中央的女子身穿凤鸾云肩通袖妆花织金的竖领对襟短袄,下身一件月白襴裙,头上却带着高顶宽檐笠帽,在帽檐一周垂下薄而不透的面纱,使人看不清她的面容。
她一来,整个花市都轰动起来了,花农们不敢上前,却高声叫着我家有何花何花,想要吸引这女子的注意。
她的使女似乎知道她喜欢什么花儿,须臾片刻,约莫就有七八种盆栽被选中,护卫有条不紊地拉上了马车,而陈惇刚才问价的西府海棠,三两银子一盆,一盆只有一朵,人家眼睛都不眨一下地买了二十盆。
只见这女子轻移莲步,来到一株梅树面前。陈惇方才也见了这梅树,难得有一丈多高、枯瘦嶙峋,姿态奇巧、上面只得六七朵白梅,姿韵美得惊人,也是这花棚里卖的最贵的花儿了。
“这梅树曲、欹、疏、萧,真造化所钟,”女子开口赞叹道:“我要了。”
“能被东君看上,是这梅树的福气,”花农高兴地找不着北了:“好教东君知晓,人家里还有一盆红梅,姿态更奇异,不知……”
陈惇不由得“呵呵”哂笑了几声。
这一笑倒是把众人的目光引了过来,当即就有一名使女上前,叱道:“哪里来的轻狂之徒?”
“不敢,不敢,”陈惇摆手道:“学生是瞧着这梅树,是一株病梅,唯恐东君被骗了而已。”
“你我的梅树有病?”花农怒不可遏:“你若是能找出一处虫洞,或是一处损坏的地方,我就把这梅树免费送给你!”
“我的不是这梅树有病,”陈惇就道;“方才东君,梅以曲为美,直则无姿;以欹为美,正则无景;以疏为美,密则无态,文人雅士评梅,正是以此为准绳。可是梅树长成什么样,只能按照它的属性和生长的环境决定,能按照人的标准长成吗?”
“你是——”这女子微微转过头来,似乎有所领悟。
“下种梅人砍掉梅树笔直的枝干,除去繁密的枝条,锄掉端正的枝叶,摧折枝干,使梅花呈现出文人雅士所希冀的模样,来谋求钱财。”陈惇道:“这就是东君眼前这一株梅树的由来。”
“原来如今世人称赞的梅树之姿,竟是这样得来,”东君颔首道:“非君之言,我竟不知。既然知道了,这人力所造的梅树,并不是我崇饰的然。”
这花农神色大变:“东君,人的梅树……”
“我乃爱花之人,不忍见梅花受此摧折,”东君又朝陈惇轻轻点了点头:“这里的梅树,我都要买下,毁掉那些盆子,把它们全部种在地里,解开捆绑束缚让其自然生长,不管是三五年还是更久,一定使它们恢复完好。”
花农自然是大喜过望了,像这一盆梅树,其价值约莫在二百两左右。而陈惇却叹了口气:“东君能买的下吴江县所有的梅树,却也买不下苏浙全部的病梅。”
“苏浙的梅树,全都是病梅吗?”她问道。
“江宁的龙蟠里,苏州的邓尉山,杭州的西溪,皆是产梅之地,”陈惇道:“这些地方的梅树一旦生长,都要刀砍斧斫。”
“那我便去这些地方,求购梅树,”东君似乎咬了咬唇,“只要我见到一株病梅,就一定将它买回去。”
陈惇听出了话中的一丝赌气,不由得笑道:“那东君是倾尽家产,也买不尽了。下人都知道东君收购病梅,那更是要故意摧折梅树,卖给东君,反正东君是见一株,买一株——不是吗?”
“呀,这人也太坏了,”服侍在东君身旁的一名婢女就怒视陈惇道:“女郎,我看他是故意的,他没按什么好心!”
“筱,”东君唤住了婢女,方才一丝赌气荡然无存:“多谢官人提醒,我知道怎么做了。”
陈惇一挑眉,他都没有什么办法能杜绝病梅之癖,没想到这女郎竟然已经有了办法。目送车驾从眼前笃笃驶去,陈惇却忽然眯起了眼睛,因为他在马车上看到了一个姑苏陆家的徽记,这是陆家的女郎,怪道如此煊赫。
“原来在这儿呢,我找了你半条街,”郑若曾气喘吁吁跑来:“你要的人,我弄好了,看看行不行?”
只见他身后一队高高大大的衙役,只不过这些人似乎都有些手忙脚乱不自然。归有光大步走了过来,“梦龙,你这是要做什么呢?”
“记着你们都是应府的捕头,”陈惇嘱咐道:“一破门而入,就给我四处抓人,喊打喊杀起来。”
见众人似乎还是不适应,陈惇就怒喝道:“记住了吗,你们是谁?”
“应府捕头!”众人喊了三声之后,似乎真的感觉自己变成了缉捕盗匪的捕头,跟着陈惇金刀大马地开往了梅里巷。
“这是哪儿啊?”郑若曾看着他们开进了民巷,“咱们抓谁?”
陈惇做了个屏气凝神的动作,听到门缝里有转动轱辘的水声,知道里头有人,就敲了敲门:“县丞汪良,在家吗?”
“来了,来了——”门里女声传来,不一会儿门“嘎吱”开了,一个四十多岁面容苍老的妇人探出头来:“谁啊?”
“给我抓!”陈惇破门而入,身后的“捕快”们呼喝一声,齐齐跃进来,在院子里大模大样地搜检起来,一时间随着女人的高声呼救,鸡飞狗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