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虚的话,何必如此呢?”
“你怎么知道是我窃听?”这人道。
“因为我早就让人埋伏在树上,”陈惇唤薇儿过来:“见到有人窃听,就暗中留下印记。”
薇儿摇晃了一下手中的弹弓,咯咯笑道:“我用弹弓打了他,而弹丸是绿石,留下的痕迹他一时半会是洗不掉的。”
众人悄然议论起来,县丞汪良不太赞同:“即使胡坚他伏窗窃听,也不能明他就是盗贼吧,没有直接证据,相公,这不能令人信服的。”
这个名叫胡坚的窃贼也顿时从抬起头来:“对,人不服,人是急于洗刷县令冤情,才忍不住想要及早了解破案情况的!”
归有光也道:“有些玩笑了。”
陈惇只好一摊手道:“好吧,看来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至乌江不回头啊。”
他命人将装着金元宝的坛子取出来,捏起一个金元宝道:“这元宝上,有一种味道,大家都来闻闻。”
众人一拥而上,捡起金元宝嗅了起来。有的人神情陶醉,闻到了好酒的味道;有的人却皱着眉头,分明是醋的酸味,一时之间众纷纭,争得面红耳赤。
归有光也闻了闻,道:“这刺鼻的味道,确实是醋;可细细闻的话,仿佛的确能闻到清冽的酒香啊。”
“没错,这上面确实既有醋,也有酒的味道。”陈惇道:“大家来看这个大坛子,胎薄底弱,根本不值钱,我问过村人,这种坛子到处都有,家家都有,几乎都用来做醋。要从这个坛子上追查线索,相当困难。但问题是,这元宝上,本该只有醋的味道,为何会有若有若无的酒香?”
陈惇闻到金元宝上有一股悠长清香的酒气,这种香气绵柔不断,没有被醋的味道遮覆,让陈惇几乎可以断定,是一种味醇厚、入喉净爽的好酒,根本不是普通老百姓能喝得起的酒,因为此时百姓几乎喝的是自家酿制的浑酒,兜里有余钱了才肯上街买一些清酒喝。而且,谁会用醋坛去装酒呢——
所以陈惇做出一个推断,盗贼在运输金元宝的时候,用的是酒坛。
这非常符合情理,盗贼用酒坛装了金元宝,一路根本不会惹人注意,从县衙出来,来到垄上,再用一个大醋坛把金元宝埋藏了进去。这就是为什么金元宝上会同时有醋和酒两种气味。
“我了,酒肯定是好酒,我就找到了吴江县里最负盛名的春风酒馆,果然是人来人往,”陈惇道:“不费吹灰之力,我打听到了县尊最爱喝的酒——金浆醪,跟金元宝上沾染的气味,一模一样。”
陈惇命人将他昨晚带回来的一坛金浆醪取出来,打开泥封,果然气味相同,众人都点头称是。
“于是真相浮出水面了,”陈惇指着胡坚道:“他是县尊的长随,县尊嗜酒,每早上都要派他去春风酒馆买酒,这正是他作案的时机。晚上盗库之后,他提着装着金元宝的酒坛来到村头垄上,之后提着空坛子打酒回去,时间刚刚好。”
“精彩,精彩!”郑若曾哈哈大笑道:“胡坚,你还有何话?”
见胡坚面色惨白,仿若失魂,陈惇就道:“不是他一个人作案,县尊的另一个长随段清,也是他的帮手,两个人一个举灯,一个挖地,被村民王大寿看了个正着。”
再去讯问段清,也无可抵赖,两人俯首承认了盗库之案。原来两人贴身服侍县令李志庠,也能轻而易举地得到库房钥匙,就趁一晚李志庠喝醉,开库盗走了官银。前后三四次,装满了几个酒坛,因为每早上县令派他们打酒已经是众人皆知的事情,所以根本没有任何人注意和怀疑。
陈惇张口欲言,然而眼神瞟过身边一人,又闭住了嘴巴。
“将胡坚、段清二人提到二堂,供述罪状,签字画押。”归有光一挥手。
“你子真是太聪明了,太聪明了!”郑若曾搓着手过来,兴奋道:“这么个离奇复杂的案子,被你轻而易举地破了,简直不费吹灰之力!等等,你莫不是——”
陈惇望向他,只见他哈哈道:“你莫不是包公转世吧?!”
陈惇简直要扶额长叹了,明明这位开阳先生也是个老大人了,却还保留有顽童的真,让人忍俊不禁。
陈惇驱散众人,转头却悄声道:“这案子还没有结束呢。”
“什么,”郑若曾一惊:“还没有结束?”
陈惇点点头:“王大寿,他看到了两拨人,先后来到了垄上。这第一拨人,确系长随段清、胡坚二人,而之后来的那个人,还没有现出真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