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上进士科更容易飞黄腾达。
但韩冈看中的依然是诸科。时代在高速发展中,半部论语治天下早已是百年前的奇闻轶事。熟读经史可以安治地方,也不过是书呆子的梦呓。
朝廷治理郡县,脱离不了大批量拥有真材实料的技术官僚。矿山勘探开采、桥道建筑维修、医疗厚生建设、工厂制造输送、工商税率计算,进士爬得再高再快,真正做事的还是下面的官吏。
如果有效掌握住政权的底层、中层,那么只要一个念头,随时都可以掀翻掉看不顺眼的高层。
有这个认识的并不只有一个韩冈,章惇同样看的很清楚,石山书院就是他的应对。但他的努力,却遇上了只想考进士的福建路。
关西平均每科出不了三个进士的窘境,反倒让关西人对进士没有那么执着,进士不成,诸科也可。然后因为关西士子们在诸科考上的优良表现,反过来更促进了关西士子对诸科的重视。
加之诸科考试的内容,除去明法科之外,基本上都能在横渠书院的教学课程中找到。考纲不脱离课纲,考试题目也没有脱离老师的教导。既然如此,自然不会有太多人会放弃通衢一般的诸科,而选取独木窄桥的进士科。
福建的情况正好相反,福建士子对诸科的热情,远远比不上进士科。参加诸科的士子越发减少,进士科成绩则越发出色,进士科成绩出色,参加诸科的士子也越发减少,一年年下来,就形成了恶性循环。
所谓矛盾,就在此处。即使权如宰相,也改变不了人心大势。
待到二十年后,关西士子、横渠学生,充斥在国家各处关键岗位上,朝廷中的进士们,除了依仗横渠学子们的匡助,还能有什么办法?那么多的派系,那么多的乡党,当真以为他们能够联合起来,共同排挤横渠学子?
自从把自家很大一部分的收入投入到关西诸路的基础教育中,并由此带动了很大一部商会成员的慷慨解囊,夯实了未来的根基,韩冈再不会担心关西将来的发展。尽管资源贫乏,尽管土地贫瘠,尽管没有南洋那样安全肥沃交通便捷的后方,尽管有着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有着一个远远超过任何竞争对手的教育体系,
有疑虑的只是眼前。
走在学院中林荫道上,道路两侧是一间间商铺,校舍与商业、民居混杂一处,在京城是大逆不道,在关西,也是横渠书院独有的魅力。
茶铺,书铺,酒肆,杂货,各色小店的店家,没有其他去处的商铺一般,时时刻刻都充斥着此起彼伏的吆喝,他们总是衣着整齐的站在门口,或坐在柜台内,等着客人登门。
一只三花狸猫,蹲在阳光照耀下的酒铺柜台上眯着眼睛;一本本打折的书刊,堆在书店门口的桌子上。走进酒铺的年轻人不忘伸手挠挠猫咪的下巴;站在书堆前的两名书生,传注的翻着手上的书卷。茶社窗内,三位友人围坐桌边轻声的谈笑,其中一名年轻人,亲自提起茶壶,给朋友们斟满茶盅。
路上,没有人高声喧哗。就连路中心的车马,也是徐缓而安静。整条街上,满是祥和的氛围。
韩冈偏头看着沉默了许久的苏昞,横渠书院能有如今的局面,教化能够连商铺的气质都一起塑造,都是苏昞的功劳。
小小一处书院容易改变,天下呢?
人心大势,章惇违逆不了,韩冈又何独能外?
生产力发展造成的尖锐矛盾,圣人喊着一辈子克己复礼都没用,何况如今更加激烈的变化,更加尖锐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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